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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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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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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魂,抽象的童年往事

 作者:陈洪金 


    1

故事之一:桃树上的火焰。三十年前,母亲点燃摇晃着小小的火焰的油灯,坐在堂屋里给父亲编织草鞋。山草编成的草绳,一头系在堂屋里的柱子上,一头系在腰间,中间是一只正在形成的草鞋。母亲把山草从身边成捆的山草堆里一缕一缕地抽出来,放进嘴里,沾上唾液,添进半只草鞋边上,拧成了细绳,不断地编进鞋子里去。父亲躺在床上,反复看着他仅有的几本古书。他劳累了一天,往往是通过静静地看书来休息的。我和妹妹坐在母亲的身边,母亲就给我们讲那个她从我的曾祖母那里听来的故事:

很久前,有一家人,母亲回娘家去了,告诉家里的姐弟俩,一定要关好门,除了母亲回来,谁叫门也别打开。姐弟俩在母亲走后,果然很懂事地守在家里,天刚黑下去,就早早地关了家门,上床睡觉。村外的坟地里,住着一个老巫婆,变化多端,专门吃孩子。那一天,她看到母亲回娘家去了,就想把姐弟俩吃掉。天黑了,村子里吹着清冷的风,老巫婆来敲门,变成了他们的外婆,装出外婆的声音,对姐弟俩说:“小乖乖,外婆来看你们了,快把门打开!”弟弟听了就要去开门,姐姐很机灵,站在门内,对外面的人说:“我外婆的手上有一颗瘊子,你让我们看看你的瘊子,才给你开门。”老巫婆立即在她的手腕上按上一颗麻子的壳儿,然后把手伸进去,让姐弟俩摸。姐弟俩把门打开了,让老巫婆进了屋。弟弟端了一个凳子给老巫婆坐,老巫婆说:“我不坐凳子,我想坐陶罐。”弟弟又给老巫婆端来了一个陶罐让她坐。老巫婆是一只狐狸变的,她坐在陶罐里,把尾巴放了进去,不停地摆动着,姐姐就问老巫婆:“外婆,你坐着的陶罐里怎么会唰拉唰拉地响?”老巫婆说:“陶罐里关了一只大老鼠,我们快去睡觉吧,别让它出来咬你们。”于是,老巫婆就带着姐弟俩上床睡觉去了。

睡觉的时候,姐弟俩都想跟老巫婆睡一个床头。老巫婆对姐姐说:“三个人在一个床头睡不过来,让弟弟来跟我睡吧。”于是,弟弟和老巫婆睡一张床,姐姐单独睡一张床。半夜的时候,老巫婆就把弟弟吃了,正在吃弟弟的手指的时候,姐姐听到老巫婆在很响亮地嚼东西,就问:“外婆,外婆,你在吃什么东西?”老巫婆说:“我口袋里有几颗炒蚕豆,我老了,睡不着觉,吃上几颗炒蚕豆就能睡着了。”姐姐就说:“外婆,外婆,我也想吃炒蚕豆,给我也吃几颗!”老巫婆没办法,只好给了姐姐一个手指头。姐姐咬到了弟弟的手指头,知道弟弟被老巫婆吃了,她怕自己也被老巫婆吃了,就设法逃生。于是她对老巫婆说:“外婆,外婆,我要屙屎。”老巫婆说:“你在铺边屙吧。”姐姐说:“我不屙,铺边有铺神。”老巫婆说:“那你到堂屋里屙吧。”姐姐说:“我不屙,堂屋里有堂屋神。” 老巫婆说:“你到院子里屙吧。”姐姐说:“我不屙,院子里有院子神。”老巫婆说:“那你到菜园子里去屙吧。”姐姐答应了,就一个人到菜园子里去屙屎。姐姐到了菜园子里,马上就爬到那一棵桃树上去了,老巫婆催她快回去睡觉,姐姐老是说没有屙完。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老巫婆等不及了,就到菜园子里来看姐姐。姐姐爬在结满了红得火焰一样的桃子的桃树上,对老巫婆说:“外婆,外婆,这棵桃树上的桃子特别好吃,我摘一个给你。”老巫婆为了骗姐姐下来,就让姐姐摘了一个桃子,递给她。姐姐故意装作递不到老巫婆手里,于是就让老巫婆进屋去,拿一把火钳,烧红了,拿来给她。老巫婆果然到屋里把火钳烧红了,递给姐姐。姐姐接过火钳,夹着一个桃子,叫老巫婆张开嘴来接。等老巫婆张开嘴来接桃子的时候,姐姐就把火钳使劲地捅进了老巫婆的嘴里,把老巫婆烫死了。老巫婆死后,就在桃树下变成了荨麻。从此以后,荨麻就长在房前屋后,不小心就会蛰到人。

故事之二:梨树上的伤口。我进小学以前,一直跟着爷爷在后山上看守庄稼。夜幕降临的时候,山风把我和爷爷居住着的茅草屋吹得呜呜响,爷爷坐在床前的火堆旁,喝着冲茶酒,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他听来的鬼故事。火光照着爷爷的脸,瘦削而又清寂。在后山上,到处都长着各种树木,在茅屋西南边,过了一道篝,再过一道篝,那里的山坡上长满了梨树。爷爷给我讲的这个故事,就与那一片梨树林有关。爷爷是这样说的:在几年前,这间茅屋里住着的是另外的一个老头。有一天,他到那个篝沟里去查看庄稼,走得有些累了,就去篝边的山坡上那一眼泉水边去喝山泉水。他弯下腰,俯下身去用嘴直接喝泉水的时候,发现泉水里照出了他头顶的梨树枝上,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正绽放出迷人的笑,盯着他的背影看。老头被吓得浑身冒虚汗,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山妖了。但是,他马上镇静下来,没有惊慌,装作没有看见,喝完水后,背对着梨树上的女人,看也不看地走了。

回到茅屋里,老头知道这一天晚上那女鬼会来找他的麻烦。于是,他把火烧得旺旺的,再把一把长长的砍柴刀,放在火里,烧得红红的,等着女鬼的到来。夜深了,老头还没有等到女鬼来,猜测她也许不会来了,就想上床去睡觉。他正要上床的时候,听到一阵哭声由远而近,来到他的茅屋跟前。女人站在门口,哭着对老头说:“大叔,我是从村里到山上找我家丢失的马的,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我在山里迷了路,回不去了,请你让我进来和你住一晚。”老头知道女鬼是想用美色来引诱他,于是就对女鬼说:“我是一个老头子,我们两人住在一起,怕人家说闲话,你还是到别处去找别人吧。”女鬼还是不走,她继续说:“大叔,这荒山野岭的,再也找不到别的地方了,我和你住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就让我进来吧!”老头说:“怎么没有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你还是到别处去吧!”女鬼开始直接勾引他:“大叔,你让我进来吧,你想怎么样我就让你怎么样!”老头拒绝她说:“我老了,不能做那事了,你找别人去吧!”女鬼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外面撞门。老头马上从火堆里抽出烧得通红的砍柴刀,躲在门后,等着女鬼。女鬼破门而入,老头飞快地把那火红的砍柴刀猛砍过去,砍柴刀砍在了女鬼的背上,痛得她大叫一声,逃走了。

那一夜,老头一夜没睡。第二天,老头继续去看庄稼,在那个篝沟里的山坡上,老头专门去梨树林里的泉边,看到了泉边那棵老梨树上砍着他的砍柴刀,伤口里流出了鲜红的血。老头回到村子里,把梨树成精害人的事向村长说了,村长便叫了村子里的男劳力,每人给他们十二分的高工分,把那棵梨树砍倒,后山里再也没有听到精怪害人的事。后来,老头老是病,就回村里向村长反映,回家养老去了,我爷爷接了他的任务,带着我住进了那间茅屋。我和爷爷在那里居住了五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鬼怪。但是,这个故事还是让我终生难忘。

2

春雨漫漫,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村庄外面的田野,白茫茫的一片,使视线变得迷朦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候,我看见村外的桃林,在雨雾里呈现出湿润的粉红色来。这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气氛,厚厚地压在我的心里。我知道,那种情绪在我的心里已经很久远了。它来自于我母亲给我讲的那个老巫婆的故事。我合上手里的那本繁体字的《聊斋志异》:偏偏我手里拿的就是《聊斋志异》,说的也是神怪的境遇。在我的滇西北,桃树是很普遍的,它的存在,就像我每天出门会看见群山一样的寻常。

桃花在普遍的意义上,应该是村庄和家的象征。但是,就是因为那个故事,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故事,老巫婆把小男孩在深夜里吃了,啃着他的手指头,格格直响。吃东西的声音,往往会从口腔里直接地传到大脑里去,沉闷,充满了味道。但是,吃男孩的手指头的声音,就应该额外地再添加进去一些感受,至少,那种声音里应该弥漫着血的腥气,还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痛苦地挣扎之后的平静。桃花的意象紧紧地与老巫婆捆绑在一起,那么,桃花的粉红色,就是血的颜色了。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看到村外夸张地开起来的桃花,我经常会这样想。

滇西北的春雨下得很早,开始的时候是不知不觉的。猛然间抬起头来,发现地上越来越潮湿,再看看天上,原本是很高远的天空,一朵乌黑色的庞大的云一路飘来,所到之处就是一片泥泞了。这时候,我循着一种多年养成的习惯,静静地在书房里靠近窗口的地方,读书。看到了桃花在村外怒放着,甚至有几片花瓣还飞进了院子,落在地上,少女的脸庞一样滋润。但是在我,一种淡淡的恐怖马上从心里露水一样凝聚起来。我会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立不安。房间里很静,谁也不会来打扰我的阅读。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我是村子里唯一能够写出很多文章,并且随时能够在报纸或者杂志上看到我的文章的人。家里的父亲、奶奶、妹妹和侄子,都会远远地在别的地方做着各自的事。但是,就是这种习惯导致了我的恐怖老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借以缓解的人。

于是,我只好把自己从书房里放出来,在平静的家里找一个人,说说话。这时候,我特别希望和奶奶在一起。自小,奶奶都把我当成她的心肝宝贝。她一见我找到她的身边,就会乘别人不在,悄悄地从某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摸出一些零食来给我吃。我还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她甚至悄悄地掏出她积攒起来的零钱,塞给我,让我拿去买烟抽。坐在奶奶的旁边,随意地和她谈一些事情,在她缓慢的话语里,琐碎的往事,向我开展了一张网,温暖、轻松、沉静。我的心里总是很温暖,渐渐地,我就忘记了老巫婆的故事给我带来的不安。但是,我看到院子里的桃花瓣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恐怖,又窜到我的心里来了。奶奶是坐不住的人,她老是在家里转来转去,过不了多少时间,我就不知道她转到哪里去了。我只好推开家门,来到村道上,漫无边际地走。

滇西北的田野里长满了草,走在雨后的田埂上,鞋底上沾着雨水,凉气从鞋底传到脚掌里来,虽然是初春,但还是有些寒冷。走着走着就离开了村庄,除了在路上遇到几个在田里劳作的村里人,我更多的是想着自己的心事。但是,不经意地抬起头来,我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桃树林,粉红色的桃花仿佛是泼洒后的水粉颜色,肆意地洇得村庄外面的野地模糊起来,在我的视野里妖气弥漫。野地里散乱地有一些荒坟,春天的新草还没有长满坟头,依旧可以看到冬天里枯黄下去的干草叶,覆盖着那些早已驳落了泥土的坟堆。成群的老鼠居住的坟里,它们把坟堆作为自己的宫殿营造着,一座坟的内部,密布着大街小巷。通向坟外的洞口,黑漆漆的,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景象。然而就是这样的洞口,让我感觉到那仿佛是一个人的眼睛,面无表情但炯炯有神地看着野地里的每一个行人。坟边是一条宽宽的沟渠,里面还没有水,一只野猫在废纸片旧箩筐堆里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一无所获之后,它跳上了渠沿,一声不响地窜进坟堆的洞里,扯出一条还在冬眠的蛇来。野猫锋利的牙齿使那条深黄色的蛇从漫长的睡眠里醒过来,摆动着它长长的尾巴,作最后的挣扎。在我的意识里,猫和蛇都是能够沟通灵界的动物,在这样的春天,我无意中看到的捕捉与挣扎,连同张扬的桃花,使我复又产生了那种淡淡的恐惧。

于是,我的想象无限伸展。我坐在野地里,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我的脸,有些冷。村外的田野,使我觉得村庄外面所有的灵魂都在田野里游荡着。虽然我作为阳界的人,看不见众多的灵魂的游荡,但是,我在心里老是想,它们可能就在我的身边,不停地行走着,飘浮着。春天渐渐变得温暖起来的天气,使得它们不再萎缩在坟堆里,树洞中,土坑里,于是就出来寻找往年的友伴和袭击对象。风吹着植物的茎叶,庄稼发出细微的声响,桃树林里不断有粉红色的花瓣飞上高高的天空,随着风的流向,忽东忽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没有了风的托举,就悄然落下来。当我捡起来,在指间轻轻地裹捻着,花瓣里渗出了淡红色的汁液,像是谁的血。老巫婆的意象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我的手指头上的桃花瓣,竟然仿佛有了一种腥气,血腥的气息。我赶紧站起身来,快步往村里走去。因为桃花的开放,老巫婆的故事让我在滇西北无处藏身。

3

在我的记忆里,梨花要比桃花开得早一些。梨花开的时候,后山上到处都是蕨菜。蕨菜是野生的,这种远古的植物,远远地避开了人类的行踪,等到春天的阳光把后山上的土地照得暖洋洋的,它们便会洪水漫堤一样长满了后山上向阳的每一个可以生长的地方,从不浪费春天对它们的安排。

中国的古典神话,或者是传统的祭礼画像里,总是有如玉出现。后山上的蕨菜碧绿的枝梢特别地像神龛上悬挂着的神像里的如玉。在后山上,密密麻麻的坟墓上,也雕刻着如玉,蕨菜的枝梢一样的如玉。蕨菜疯长的时候,梨树也开花了,从村子里远远地看去,后山的半坡上便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在后山,有梨树的地方往往是灌木丛生的地方,灌木的叶子落在野地里,给蕨菜的生长提供了过多的营养,到后山上去采蕨菜的人便会往坟地里去,往梨树林里去。后山上居住着的先祖们,并没有使采蕨菜的行为产生太多的心理负担。相反,在后山上的梨树林里,我们可以蝴蝶一样穿梭着,把竹筐放在坟墓之间的空地上,专门挑那些长得异常肥硕的蕨菜,把它们从坟墓与坟墓紧挨着的空隙里,一根根折断,嫩绿色的汁液沾满了我们的双手。梨花在风里飘飞着,正午的阳光把后山上晒得暖洋洋的,没有鸟影,也没有蟋蟀的叫声,后山沉静得像一位长者午睡时的脸庞。

小时候,我总是在心里想象着,我的周围有很多神灵或者祖先。在后山的梨树林里,那里居住着村子里众多的祖先的游魂,他们老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于是,我去后山的梨树林里采蕨菜的时候,就会先去我们家族的那些坟前,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墓碑上的文字,甚至,我还会在某一座血缘离我特别近的坟前,小心地叩首。当我跪下去,头顶对着那眼睛一样深陷进去的墓穴,我就会在心里想象着:也许,乘我低下头去的时候,那坟墓里的祖先肯定在看着我的头皮,也许,他们在心里还在嘿嘿地笑着。墓碑上,有我曾经很熟悉的人的名字。我记得,他们生前在村子里早出晚归地忙着,有的人,还带着我做过一些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想着他们生前的种种事情,我的心里便开始怀念起他们来。在梨树林里,我全然不会感觉到害怕,反而把那里当成了我和其他孩子们的乐园,玩着各种各样的迷藏。很多时候,我是不怕死的,我一直觉得,人即使死了,回到后山上去,那里肯定也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人烟稠密地生活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人死了以后,也就从一些亲人的身边,抵达了另外一些久别了的亲人身边,这难道不是另外的一种欣慰吗?

采集梨树林里的蕨菜的过程,往往是在玩够了之后才开始的。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把心收回来,坟前坟后的土堆上、石缝里、藤蔓间嫩嫩的蕨菜很快就采满了竹筐。那丰收的装盛,仿佛真的有一些慈祥的老人,在满足了对孙子、曾孙子的疼爱之后,在微笑里的给予。梨树成精的故事,与后山有关,但是,在梨树林里,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妖气。后山的梨树精,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每一年都会有很多人去后山,在梨树林里采集蕨菜,把坟墓堆里的蕨菜采回去,当成春天的一道佳肴,摆上餐桌,甚至会把它们晾干了,等到秋后那段缺乏鲜菜的时段里,再拿出来,享受野生蔬菜的美味。

这就让我构成了一种想法。

我在梨树林里的自由自在,其实是源于我对那些坟墓始终抱有一种亲切感,我并不害怕星星点点的坟堆里躺着的人们。因为,无论是我看见过的,还是没有看见过的,只要他们的坟墓被堆砌在后山上这一片梨树林里,那么,他们肯定就是我的前辈。在梨树林里,我有这么多的死去的亲人,他们的灵魂如果存在,那么我就有理由得到他们无私的疼爱。如果没有灵魂的存在,那么,这一片梨树林里便没有什么可以成精,并且害人。童年的想法,使我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灵魂的存在,我希望在梨树林里,我们的心可以在一起跳动着,我在那些荒地里的蹦蹦跳跳,也可以让他们欣慰地看到,他们的后代正在茁壮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后山众多的坟墓告诉我,即使有梨树精在窥视着,企图去伤害谁,但是,有了众多祖先们的灵魂的层层庇护,梨树精也只能是善良的。因此,我在后山上的梨树林里的行为,总是那样地有恃无恐。

(原载2019年《荷城文艺》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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