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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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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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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三题

 

散文三题

●戚春艳

 

木槿花开

 “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并起新秋思,为得故人诗。避地鸟择木,升朝鱼在池。城中与山下,喧静暗相思。再读白居易的诗,对里面的木槿顿生喜爱之情。

记忆中的木槿,是在放学路上所见。农家篱落深深,枝头的花就那样的多,那样的艳,大而完整,形成了一堵花篱,自由生长,高过了我的头。喜欢这样的旺盛灿烂,每次都是仰视,怀揣难以言状的欣喜,驻足观赏。

再见木槿花开,是在小区的丛林里。一眼就惊喜,很是熟悉,我是怀旧的,向来念着先入为主。深紫,绯红,素白,浅粉,还有紫黑……高高低低的花苞重生,植枝直条,花重瓣带白斑,质地柔软,有褶皱,里面还镶嵌着深深浅浅的纹络……即便是在初夏,她却用一种寂寞的姿势开得春光灿烂、春意盎然!像极了逝去的青春以及青春里夹杂的哀伤!

木槿朝花晚谢,一朵花凋落后其它的花苞会连续不断的开,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是爱一个人,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他们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但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木槿花生命力极强,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的性格。所以韩国把木槿定为国花。很感谢小区绿化的管理者,在居住的小区还能见到曾经心仪的花。昨晚带了女儿观察一下,确实她已经收起了她的美丽。自然的神奇就在于它用不同的生命彰显个性的意义。

我的身边也总有一些朋友和我一样像极木槿花,她们红火、念旧、重情义。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喧哗,不喜欢攀比,不与谁争,也不屑与谁争,恬淡寡欲地在自己的天地来去自如,坚韧而又美丽,即使偶有牢骚满腹,也会精神抖擞;即使看透世事,面对生活有许多许多不满,对生活仍充满信心!朝开晚谢,即使忙碌一天,疲惫不堪,第二天仍执着前行!像极了木槿,有无穷无尽的热情,即使历尽磨难而失志弥坚!我爱她们!

愿你的世界木槿花开,幸福扑面而来,珍惜拥有,感念生活,不悔付出,执着前行。

 

一生痴绝处

 

梦里无数次的去过心仪的徽州,那个雪小禅笔下的徽州。心里潜藏着欣喜,连梦都是甜的。我的耳朵和魂牵梦绕的徽州这个名字相恋了好久。终于,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就像久别重回的游子,我回到了的前世旧梦,来到了安徽……

不知从什么时候喜欢徽州的。是喜欢那些山田野间白墙灰瓦的房子?还是喜欢徽商留下来的那些祠堂?或者说是想去看那些为贞节烈女而建的牌坊?也许每个人都对一个地方会有这种感觉:好像那里是前世,而每当想起,便有一种柔软的疼。

终于到了徽州,从导游那里我知道了黟县和歙县,起初对黟和歙这两个字我不太确定读音,后来我百度后才记住它们的名字。第一站我们乘车去宏村。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路在脚下,车在颠簸,人在梦境,而心早已前行!终于到了宏村,初见它的一刹那,我还是呆了,有点发傻的感觉,因为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多,美得不像样子,充满了妖媚之气,在宏村,我初看到它,觉得我一定不是在人间,那么妖的南湖,还有那生机盎然的绿荷,婷婷地伸展出来,我走上画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那千年前的人,寻自己的旧梦而来。

过了画桥,踏着长长的青石板,我们踱步走向古宅。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是多少的春雨秋日,让这样的石板糯润?环绕在古宅间,流淌在青石板下的是一条条绕村而流的小溪。绿水泛白沫,翡翠生墨痕。水声潺潺,思绪悠悠。回望南湖,那牛肚似水塘底全是由青石铺成,所以才有那水如此清澈,蓝天白云跌落水中,见证着岁月沧桑。

徽州最多的是老宅,在西递,在宏村,那些粉墙黛瓦的明清建筑大概有几百年历史了吧?山野之间到处都是,在一片烟雨蒙蒙中让人有种惊艳之感。最美丽的老宅在西递,人行明镜中,鸟度青山里的绝妙。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高高的院墙和马头墙,“望远盼归”据说是马头墙的象征意义。那些马头墙错落有致,黑白辉映,明朗素净,层次分明。单纯得一目了然,又神秘得高深莫测;既有古朴沧桑的凝重,又有阳春白雪的明媚。我喜欢那样的水墨,亦如你眼里的我。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欣欣向荣的马头墙,足以让你醉心在时光交错间。在高墙和屋檐中到处是驻足皆景的深巷,我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撑着油纸伞在青石板上笃笃前行,亦或在村头张望,等我思念丛生而又未归的人……

跟随导游,我们进了一个宅子,看到都是那白果树木和红木做的家具,厅堂永远笼罩着一层阴暗——即使在晴天,只因为只有那一口天井才能露进些阳光,没有比徽州女人更寂寞的女人了吧?年复一年在幽暗中等待着。紧临着厅堂的是自己的卧室,暗到以为是冲洗照片的暗室,再看那雕龙附风的门窗,便更觉得悲哀,是为她们等待的命运。那被子是暗紫的,画了很多的凤凰,死了的凤凰,永远飞不起来的。而我的前世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位女子,守着心中的幽暗到老的吧?

“青砖黛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望着高墙翘檐,欣赏着,感叹着艺人的匠心独具,在这里任何材料都可以被雕刻成徽式建筑文化,简单而平凡的物件,却巧夺天工。飞檐,脊瓦,神兽,垂铃,横梁,斗拱,花门,窗棂……我用追寻的目光一一爱抚着穿越时光的记忆。在粉黛之间,在那幽暗的天井和厅堂里,在前世,我是不是也曾穿着青黛色裙衫,缠着小脚,等待着,哀怨着,永远地坐在那画廊的院子里,也只能在院子里吧,徽州女人,除了等待,还能怎么样?正如导游所说,那个年代的徽州女人思念在外经商的丈夫,在夜晚会把男人赚回来的铜钱,大把大把地撒向天井,然后再一枚一枚的捡起,就这样的消磨青春,对抗时间。她们相夫教子,注重文化,所以有儒商一说。我倒佩服起那些看似死气沉沉的老宅和那些等待的女子了!

就像这样的绚烂的夏日,我除了感动,还能如何?当晚我们住进了古宅,在高大而古典的建筑里,在幽深而文艺的巷子里,依稀传来京剧的弹唱。在西递、在宏村的角落里,我仿佛换上了伶人的唱服,一袭青衣,在悠悠的时光舞台,欢唱,欣喜,哀伤,落泪,风吹铃响,可是你托风传来的一封信?

我注定是多愁善感的。到了徽州,寻梦来了,也要尝尝当地的美味,臭鳜鱼,毛豆腐,竹笋炒肉,山泉水鱼,刺激而又独特的味蕾感受又将我拽回现实。如果有可能,我愿在秋冬两季还来徽州。看看晒秋的人们,在牌坊下,竹篾里,火红的辣椒,金黄的玉米,橙色的柿子,斑斓绚丽的色彩透露出日常的烟火味。我更想在大雪纷飞的冬日,来这里,闻着春节的味道,踩着铺着白雪的青石板,一路望去:红灯笼,朱春联,墨底金字的客栈,流光溢彩中,我与你,坐穿秋水,过冬迎春,年复一年,隽永悠长。

行走在画廊上,回望来路,粉墙黛瓦,鳞次错落,抑扬顿挫,犹云行水,清扬悠远,极富韵律,沉静其中,心生凄楚,我终究是要离开,多么希望梦不醒。青山连绵,绿水起皱,我愿与你一起,以天为庐,以地为席,化雾为帐,用山作屏,让灵魂与自然相依,执手千年。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回来的途中偶然听到当地的船夫唱到的徽剧,但他们唱得显然不是京剧,很多时候听不清是什么,即使这样,我还是听懂了一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岁月的巷口深处……

 

时间如沙漏,不声不响,看似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或许在一点一滴的累积。走过自以为是的童年,弹落沾染记忆的尘埃,携一路回想,迎着微风或暮雨,坐在岁月的源头,看时光婆娑的舞步,让自己安静在时间的沙漏里,感受淡如春风,静若兰草的唯美。

一不留神,我已经走进岁月的巷口深处,而路口处,始终有母亲,望眼欲穿,在等待我的归来,等待我的迷途归返。

往事在春风秋雨里氤氲,不再记得母亲是在哪一年买了一台修鞋机器,母亲把它放到独轮两腿平板车上,颠簸着走几里土路到集市上给人修鞋,一推就是好几年……从此母亲有了一个称号:小皮匠!而我也是在那几年和母亲有了距离,我开始自卑,甚至在心里埋怨过她:总觉得母亲做的事是脏活累活不体面。

然而母亲似乎并没有觉察青春期女儿的心里,我讨厌母亲的粗漏,简朴,呆板,没情趣,不大方。我更讨厌她是个臭皮匠。这样的心情,在我幽暗潮湿的心房肆虐地蔓延中,而我任由它潜滋暗长!于是,只要是逢集,放学必经母亲的摊位,我就绕道而行。我怕母亲看到我,因为母亲虽然不识字,也是知道放学的时间的,我怕母亲看到我会突然喊住我,用又黑又脏还充斥机油味的手从围裙口袋里拽出皱皱巴巴的纸票给我,我更担心这个时候被同学看见了,知道我有一个修鞋的母亲。于是我理所当然地逃跑,面红耳赤地绕道。

岁月并没有因为我的自卑自私而跳过一日,一不留神,母亲的“作业车”换了三辆。平板车换成了脚踏三轮车,三轮车又换成了如今的电动三轮车。母亲还是那样的风里来雨里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地在岁月的路上颠簸前行。有时,她还会骑着车去邻村“溜乡”,一去就是大半天。通常她都是带点干粮和水,到庄上准有很多人拿出要补的鞋给她,她都认真帮人家修补,却收很少的钱。那些人待母亲特别友善,逢人就夸母亲针线活做的好好。还会给母亲一个西红柿或者黄瓜之类的解渴。可我还是不想多跟母亲接触,不太爱跟她说话,我嫌弃她的手艺活,甚至有同学来我家,我都迅速地找来大口袋把补鞋机盖住,生怕让她们瞧见了我自以为是的渺小和卑微。

还记得一个冬日的夜晚,我起来上厕所,发现母亲的屋子还有亮,以为母亲睡着忘记关灯了。于是,我轻轻地走过去,那个时候,风冷嗖嗖地,母亲却还坐在机器旁,只听见机器匀称飞速的转动声,母亲右手摇动机器的把柄,长期摇动,把柄很光滑圆溜。母亲左手扶着鞋边,在锃亮发光的针脚下灵活转动。机器有节奏地引领针脚忽上忽下。母亲低着头,弯着腰,倾斜着身子,眼睛专注着机器上的鞋子,很平静。柔和的灯光下的母亲泛着光芒,暖暖的照过来。我已经多久没有仔细看看母亲了,每次吃完早饭背起书包就去上学了,即便是回来也没有耐心看她或者听她唠叨。一不留神,我固执地与母亲隔开了好大距离。而我任性地从不靠近,借着光亮,我看着母亲,岁月无情地染白了母亲的鬓角,脸上爬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皱褶。干裂的嘴唇嗫嚅着。缠满胶布的手指,还有那又黑又脏又硬的指甲……我的心一阵紧,一不留神间,母亲不再年轻,母亲看到我,抬起头放下手头的事情招呼过去坐在她身边,让我帮她剪下指甲。并说起又可以赚多少钱,到年底家里又要添置什么……起初母亲是用大剪刀剪,我建议用指甲剪。剪刀脆脆的声音划过夜空,也划疼我的心,母亲的手多粗糙啊,手指有的变形了,已无法正常弯曲。指甲还有处被东西砸后留下的黑色血於痕。母亲的眼球多红啊。布满了血丝。冬夜灯下,母亲给人家加工棉鞋,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肩膀硬了,脖子歪了,这样的母亲隐忍着所有艰辛与委屈,为了给孩子攒生活费和学费,她选择这样的苦活,我有什么理由嫌弃?

母亲用自己孱弱的身子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母亲用自己布满血泡的双脚丈量着生命的厚度,母亲用自己的汗水和勤劳筑起了温暖的爱的碉堡。

 曾经自以为是的我,一不留神间长大。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用害怕同学的眼光,也不屑有的同学的言语。每次放学我都会特意去母亲摊位那里,远远地我就听见母亲与同伴间的笑声,母亲是快乐的,虽然她处于社会底层,干着苦活。但她对待生活的是热情的,乐观的,母亲用她的努力赢来了人们的尊重,村里村外无人不夸。母亲的积极和乐观感染着我,让我勇敢的面对生活的困难和挫折。

母亲就像冬夜的煤油灯,虽然微弱,却异常温暖,更似灶塘里的火,敢于牺牲,燃烧自己,照亮我们!不管我在岁月的深巷如何迷失自己,总有一束光亮照着我。(发于《花开文学》2019年第一期)

 

戚春艳,笔名:七七,80后女教师。热爱文学,酷爱阅读。用心游走于文字的灵魂深处,寻找有质感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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