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荆爱民的头像

荆爱民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1/19
分享

杀年猪

年猪

生产队长虎娃爷一锤定音,腊月二十三杀年猪。湫池三队老老少少的心顿时就沸腾起来了。民勤哥眯着眼睛说,咱们队的年猪比二队的肥,(膘)绝对有一巴掌(厚)。拴成哥卷着喇叭筒说,一巴掌有些紧张,四指(膘)肯定有。

全队38户308口人,眼巴巴地瞅着玉娃爸喂了多半年猪,立候候地等着吃那几片片肉。家家户户粮食不够吃,多半人家一年中有三百多天就没见过荤腥。生产队之间,暗暗地都有个比较,哪个队的劳动日值能上一角钱,那个队的人走在路上个个头都是高昂的,倘若工分日值低,全队仿佛就没有了生气。三队今年一个劳动日值把会计爷张正玺算得差点挣死才算到八分七厘,队里人心里的不痛快就等着靠这两个肥年猪出出了。

三天前虎娃爷已经排好杀猪的人:忠诚叔、中文叔、中庸叔、虎牛虎、民和哥、田玉哥。玉娃爸今天再也不能喂猪了,眼圈红红地,蹲在地上不言语。

今年的猪实在长得太大了,没有烫猪毛的家什,忠诚叔想了个办法,在饲养站院中挖了一个垂直的洞,把这个洞夯得实实的,烧开的水倒进去,刚好与烫猪毛需要的八十多度相当。为了确保既能烫掉猪毛又不至于烫烂猪肉,忠诚叔在深洞中连续试了三次水的温度,说手能连着抄三次水就可以烫猪毛了。

开了膛的猪肉,内脏还冒着热气,忠心叔、忠诚叔就撕扯着猪身上肋条处的花油往嘴里塞,说是能治“劳症”病,看着白花花的猪油直接进了胡子拉茬男人的嘴里,惊得正在准备猪血面的嫂嫂们直吐舌头。

年猪杀倒后,吃猪血面是生产队里隆重的一个敬老风俗,凡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被请到生产队饲养站烧的热热的土炕上,等的吃猪血面,尝杀猪后村里人称之为最香的炒猪项圈肉,说猪的项圈肉肥而不腻,因为猪脖子是活动最多的地方。

谁家女人被选上做猪血面,谁家人的脸上就无比光彩,那比她自个儿穿了一双新鞋子要出彩的多,荆家这一门子去的是水花嫂子、润菊嫂子、桂莲嫂子,何家那一门子去的是珊瑚阿姨、苗叶表嫂。张家女人针线锅上一直处在荆家、何家女人的下风,从来不争抢这些事。阿姨、嫂嫂们从自家家里带来当年晒的干黄花、葫条菜,桂莲嫂子早早地在腊月中找了几个破碗栽了几碗蒜苗,只等杀年猪炝汤用,她摊鸡蛋花是一把好手,将打好的鸡蛋浆在锅里摊的薄薄的,切成小小的棱角形,再切好小四方形的豆腐,做成的汤面上就有黄鸡蛋、白豆腐、绿蒜苗,星星点点地汪在猪油浸润的汤上面,既好看又好吃呢。

吃猪血面是一种敬老活动日,平日农活苦重,老少一律的粗茶淡饭,对家里老人难免照顾不周,有时还暴粗口使脸子给老人,这一天里全村人殾笑着照应老人,请来的七十岁的老人这一天满脸放光,管饱着吃。杀猪的人那天没有工分,一人一碗猪血面尝尝鲜,我们那些在饲养站看杀猪胡跑乱嚷嚷的小孩子如果能喝上几口剩面汤,那就是最幸运的事了。

太阳快下山时,猪肉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分肉组开始给各家各户分肉了。

我们这些小孩子从早上看捉猪,挖洞,绑架杆、褪猪毛、卸内脏到猪肉一块块分割开,早看得眼馋不已了,各家拿来分肉的盆盆、罐罐等各种形状的盛具都摆放在饲养站院子当中,不论是从东面张家分起,还是从北面何家分起,反正荆家总在中间,谁家隔着谁家,几口人,连小孩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肉分到月亮都上来了,才把三十八户人家的猪肉分完,众人刚要拿回家去,张浩玺爷与我五叔吵起来,张浩玺爷认为五叔分给自己的肉肥,好吃;分给他的肉太瘦,柴,干巴巴地有啥嚼头。五叔是生产队的粮食专干,在生产队干部中他排第四,一辈子精瘦精瘦的。提刀切肉的是忠诚叔和民和哥。到底谁家分的肉肥谁家分的肉瘦我们是看不出来的,可张浩玺爷却不依不饶,非要与五叔换肉,五叔扶了半晚上称杆,两手油叽叽地空张在寒冷的冬夜不肯缩回袖筒,披着一件穿了十多年的烂棉衣,“湫池三队哪家的人都可以换,就是不与你这个坏儿换!”

最后是玉娃爸与张浩玺爷换了肉,事情才算了结。

记得当时吵得很厉害,彼此对着对方家分的肉指指点点,我们小孩子都不太操心,分肉那是大人的事,我们只操心把分的年猪肉早点拿回家,妈妈连夜煮上肉,明天早上醒来就能香香地啃上几块肉骨头,那才是最美的事。何况这会儿瞌睡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