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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兴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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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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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县长司徒清

民国县长司徒清

冯华然

司徒清,这是民国时期海原一位县长的名字。自从我在《海原县志》上看了这个人的事迹之后,我就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再也忘不掉了。

听老人说,民国十八年(1929),我们这个地方大旱,饿死了很多人,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事。据县志“大事记”卷载:“民国十七年(1928),自春至秋,滴雨不见,全县悍匪交迫,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其实,民国十八年只是灾年的一个代表性说法,并不是十八年那一年跌了年馑,而是连续的三年特大干旱。“是年(1929),继上年,又遭特大干旱,赤地千里,人相食,大批灾民逃离家园,求乞为生,每百斤面粉涨至银元20余。”“是年(1930),旱情继续扩大,整户、整族、整村死绝者比比皆是,惨不忍睹。”此时,司徒清正任海原县长,他就令部下在县城放舍饭,四乡饥民蜂拥而来,舍饭由当初的一锅增至三锅。司徒清亲尝舍饭,检验是否掺和了石灰粉。

关于灾荒的残酷性及严重程度,我们现在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听老人的说,我们并不以为然,以为只是一个故事,给人隔靴搔痒的心理感受。看了冯小刚导演的电影《一九四二》,关于什么是大饥荒才有了深刻的感受。其实文字对饥荒的描述更具有惊心动魄的力量,尤其是细节描写。民国18年年馑时,25岁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来到内蒙古采访。在乌兰察不盟的土默特右旗,他目睹了一场令他瞠目结舌的饥荒惨况:“挂在他身上快要死去的皮肉打折皱折,你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他身上每一根骨头。他的眼光茫然无神,他把什么都卖了—房上的梁,身上的衣服,有时甚至买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他在烈日下摇摇晃晃,睾丸软软地挂在那里像干瘪的橄榄核儿—这是最后一个严峻的嘲弄,提醒你他原来曾经是一个人。”“儿童们甚至更加可伶,他们的小骷髅弯曲变形,关节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由于塞满了树皮锯末象生了肿瘤一样。女人们躺在角落里等死,屁股上没有肉,瘦骨嶙峋,乳房干瘪下垂,象空麻袋一样。”小说《温故1942》有一个这样描述人吃人的细节:“一个饥民用刀子割一个死人身上的肉吃,刀子下去,死人呻吟道:我还活着哩……

《剑桥中华民国史》中是这样记载发生在民国十八年的大饥荒:“1928-1930年北方八省大饥荒:死1300多万人。这是一次以旱为主,蝗、风、雪、雹、水、疫并发的巨灾,以陕西、甘肃为中心,遍及山西、绥远、河北、察哈尔、热河、河南八省,并波及鲁、苏、皖、鄂、湘、川、桂等省的一部或大部,灾情从1928年延续到1930年,造成的逃荒人流无法数计,倒毙在荒原上的饿殍大约1000万……

关于饥饿,说说我偷吃馍馍的事儿,这件事发生在80年代后期。那时我念小学,在一个叫高台寺的小学寄宿,深刻的影响是常常吃不饱,只有周末回到家里才能给饭和馍馍“报仇”。学校里有一个老师的孩子常常拿着白面馍馍吃,这使咕咕叫的肚子记下了它们,非弄到几个白面馍馍不可。一次等同学们都出去了,我就到那个有白面馍馍的桌仓里“弄”了几个,然后若无其事地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狼吞虎咽起来。记得非常清楚,就在我嘴里憋着馍馍的关键时刻,我的一个和我一同在这个学校念书的表弟跑来了,还大声地问我吃得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把嘴里的馍馍怎么了,是咽下还是吐出,不记得了。记得的是,我把我的表兄打哭了,我的表兄很伤心地哭着走开了。后来我的姑妈问过我这件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现在想起这件事,心里真不是滋味。

最让人感动的是,这位来自广东开平的南方人,北京高等工业学校理化科毕业的司徒县长有微服私访的爱好。百姓一见县长出访,纷纷上前乞钱。谁知司徒大人的微服私访竟将自己的俸禄和大量公款散济给了穷人,以致负债累累,家境贫困。可以想象,这位司徒大人一定是留了分头,穿了中山装在街上溜达,把自己暴露给穷人,他便从随从的手里拿了钱,给排了长队的饥民散钱。心地善良而又可爱的司徒县长负债累累,后来还是他的妇人替他还了欠债。

民国十九年(1930)二月十五日,土匪穆夫提攻破海城,烧杀抢掠,搜索县衙公职人员,司徒清躲到北大寺(现在的海原大寺),被邓老太太当做儿子掩护下来,后回民田百万挺身而出,说服穆匪,司徒清越城而逃,幸免于难。对于这件事我想了解到一些细枝末节,可不知道去问谁,也不知道邓家人住在啥地方。忽一日想起有一位姓邓的同学在交通局工作,就去找。谁知,没在,可问到了电话。邓同学说,他的老人说起过这个事,他们的太太救下过一个汉民县长,具体细节也不太清楚。这位邓同学也真是热心,肯帮忙,就走访他们的本家,去了解这件事。第二天告诉我说,邓老太太夫妇无儿无女,他们邓家人叫拐子爷。土匪破开了城,搜县长,可是找不到,就挨家挨户地搜。后来就搜到拐子爷家,土匪问这个人是谁,我的那个太太说,这是我的瓜(傻)儿子。土匪看这个人穿得破破烂烂,还戴着一顶白帽儿,土匪有些相信了,就走开了。可到门前又转回来,土匪觉得眼前这个人总有些不对劲儿,气质不凡,看起来不像个瓜子,就让司徒县长说话。邓老太太忙忙走上前,对土匪说,我的这个儿子不仅瓜着呢,还哑着呢。土匪这才走了。

我的邓同学所说的就这么多,可我心不甘,我想了解到司徒县长更多的故事。去年冬天领我的母亲去医院看病,遇到一个很会说故事李姓老人,家住在黑家洼。我想,李姓老人可能知道司徒县长的一些事。我就到海城镇的黑家洼去找会讲故事的李姓老人,可找了几家,见了几个七八十岁的李姓老人,都不是会讲故事的那个李姓老人。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会讲故事李姓老人的家,可李玉海老人不在。有些失望,但还是有所收获,毕竟找到了家。第二次去,老人还不在。老人的老婆子说,掌柜的是个“闲话筒”,天天到县城里逛闲谟。第三次快日落时,我估摸着老人应该在家时,又去了。老人果真在,正洗小净,准备做礼拜。洗完小净,我问起了司徒县长的事儿。老人说,知道知道,他听他的爷爷说,司徒大人是个清官。有一次,史店的马连彪绅士和司徒县长查看县城,马连彪绅士问司徒县长说,你觉得海原这个地方怎么样?司徒县长说,“南山不出头,洪水满街流。清官不常留,赃官常常有。”我还想知道司徒县长更多的故事,可李玉海老人讲不出来了,老人说他的爷爷就说了这么多,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此时,麻雀已在树枝上喳喳地叫,嚷着要进窝;窗棂上的黄昏像一大团阴影样逼近了下来。做礼拜的时间到了,我不再打扰老人,就离开了。

后来,司徒清到川区当县长(不知道是甘肃的平川,还是宁夏平原的川区,有待查考),因上级摊派过甚,他不忍勒索百姓,遂上吊自缢。其妻返回海原,归还丈夫生前因施舍而欠的债务。每每在县志上读到这段,我的心里总是有着很大的震动。

现在,我借着《海原县志》上对司徒清的记载,把民国时期这位县长的事迹讲给现今的人听听看看,也算是对已故司徒县长的一种纪念吧。

                               2015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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