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蒜故事》

(小小说)

梁柏文

小平爱上了来自大西北的大为，那是大二的时候。

大为从小就喜欢吃蒜，吃什么东西都爱放一些蒜，说这样吃起来才过瘾。相反，小平对蒜天生反感，闻着大为口里浓浓的蒜臭味就感到窒息……两人为此多次吵架、打冷战，谁也说服不了谁……

谁也没有想到，因为爱，小平渐渐地习惯了大为的这个爱好，在不知不觉中，居然也慢慢地爱上了吃蒜，甚至每餐必吃，无蒜不欢。

大学毕业后，两人自然走到了一起，接着是结婚生子。虽没有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孩子聪明，特别是大为得到提拔重用，也算得上美满幸福。

那晚，小平叮嘱大为要回家吃晚饭，并准备了丰盛菜式，还有葡萄酒和大蒜……可是迟迟不见大为人影，小平只好拨打电话。大为说临时有应酬，就不回来了。小平想，他都忘了今天是啥日子……大为自从当上单位一把手，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几天见不到他的人影……想着，小平不由伤心抽泣。

夜深了，大为总算回来了。他望着餐桌上未动的饭菜，顿感愕然：哎呀，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小平压抑心头的不满，冷冷地说，“这还需要别人说吗？”

“哦，我想起来了，日子过得真快呀，转眼就十年了。”大为喷着酒气，“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停了一下，大为带着疲惫抱歉说，热热饭菜，我们为结婚周年喝两杯……一个本来温馨的日子就这样淡而无味又各怀心事地过去了。

谁知那晚，小平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大为今晚和一个女子在A酒店……小平震惊气愤之余，又想，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有人恶意搞事?这些日子，小平听到不少大为的闲言闲语，但她始终不相信，心里想，一个靠吃蒜长大的苦孩子，是不会背叛纯真的爱情的……

这时，大为回来了，他放下公文包，脱去外套就去冲洗……小平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拿起大为的外套嗅嗅，真有一种化妆品和香水的混合味，又偷偷查看手机，果然有几条暧昧短信……小平晃了几晃，几乎跌倒……终于忍不住：“你同谁吃饭？在那家酒店？”

“审查我吗？”大为感到不满，粗声粗气地说，“有什么不妥吗？”

“同你在A酒店的女子……是谁？”小平追着不放，质问道。这，大概触到了大为的痛神层，他暴跳如雷：“你跟踪我？”

“看来，这是事实啦！”小平愤怒而失望，“除非己莫为，是一个匿名电话……”

大为眼见纸包不住火：“这又能说明什么？男人嘛，逢场作戏免不了。”小平抹着伤心而又委屈的泪水：“早就听说你外面有人，我一直不相信，可你……”

“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脚！我就不瞒你了……”大为觉得最后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那就摊牌吧，“考虑考虑分开吧”。

小平的精神和心理已经崩溃……

几天后，大为递给小平一份“离婚协议”。尽管小平有思想准备，仍然觉得来得迅速和突然，她感到一时晕眩，天啊……怎么会这样……他原来以为会和他守着平静的日子吃一辈子大蒜慢慢变老……“我们因为吃蒜而建立的爱情，就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吗？”小平委屈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签字，可以！但你必须回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请你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

“这个嘛，回到家，闻到满屋的蒜臭味就恶心，就冒火……”大为闪过小平愤怒的目光，很不满地说，“最受不了的就是你满口的蒜臭味，一个满口蒜臭味的女人我怎么带得出去？太俗气，太老土了……”

“够了，说来说去，你不就嫌弃我吗？”小平再也忍不住，“我是因为你才吃蒜的啊，况且，你不也爱吃蒜吗？”

“我很久就不吃蒜了。”大为像戒掉毒品一样冷冷地说。小平突然想起，他的确很久不吃蒜了，特别是担任单位“一把手”后，吃的是山珍海味……小平如梦初醒，眼前的这个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爱吃蒜的老公了……想到这里，小平慢慢拿起笔，在“协议”上毅然签上自己姓名，然后，用力猛折，笔断成两节……

大为终于和那女人走到了一起。不再吃蒜的他官职越做越大，虽然嘴巴不臭，但名声却越来越臭。最后终因贪腐落马获刑。

小平听到这一消息，心里有种难言的痛楚：如果他能同我吃一辈子蒜，也许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那天，她收到大为短信：人生如吃蒜，虽味辣难受，但回味无穷……小平回短信：蒜像生活，虽普通平淡，但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