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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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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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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粗心的时候谁没有?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就把T恤穿反了。刷牙的时候发现,心里一喜,哎呀,今天好运!

小时候我听祖母说的,不警觉间把衣服穿反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有冷婉子吃了。

冷婉子就是点心;点心嘛,就是一碗面条。要是外祖母家的鸡没发瘟,就还有两只鸡蛋。这是何等的美好啊。那就等,抱着美好而神圣的希望等。

一个竹子倒下来

看到鄱阳姐子来

姐夫不带姐子来

姐子头上满头花

又怕贝壳割脚板

又怕北风吹破伞……

我又没有姐子嫁到鄱阳去。圆贵子死了,他老婆嫁给了马来子(或者就是买来子);锡匠饶书生也吐血死了,他老婆带着瞎眼儿子也嫁到饶州了。鄱阳地界必定是个极端美好的地方,那地方没有苦难,永远只有白帆点点悠闲地在鄱阳湖上慢慢的走,打个喷嚏就能忘记事儿,就把衣服穿反,就有冷碗子吃了。

我祖母骂我一句没心肝儿,我傻傻地乐了许久。等到午时,果然,在鄱阳湖里跑船的姑爷,把船在曹其里泊了,穿一双破球鞋来问祖母安,祖母果真就开始做点心给姑爷吃,我就盼望祖母会多做一点,给姑爷盛点心后能剩下些汤水儿,那也是非常非常好的事儿啊。但这事儿到底没有成功,祖母下手很准,没有剩下汤水儿。在姑爷开始吃点心的时候,祖母就开始训斥我,说我这么大孩子(虚岁十一了)了,还在家吃白食。姑爷也很认真地顺着祖母的话说十一岁的孩子可以栽禾了,说得我羞愧欲死,赶紧改邪归正,找我那正栽禾的母亲,要栽禾。我栽禾的水平真差,不但禾线弯曲似蛇,一棵里的几根禾苗不抱团,散散的像没有教养的孩子。我母亲很高兴,不嫌我水平差。我就非常开心地栽禾到断暗,腰酸背痛,脚上的伤口被蚂蝗吸了,脚板被瓦片割了,这都不要紧,母亲说,这天她可以多记两个工分儿。是吗?两个工分可以值四分钱,八分钱可以买一个鸡蛋了,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到晚被割的脚板红肿起来,我一点没有计较,祖母要我早点睡,家里缺粮,不做晚饭了。我和弟弟妹妹们乖乖上床,但我很有心眼儿,躺床上就是不睡,兴奋地等堂前的动静。我感觉大人们有神奇的行动,这个行动跟吃有关。果然,祖母在确认我们睡熟了时就拿出了炒粉罐,在每个大人的碗里倒上一点点炒米粉,就开始往碗里注入吊罐里舀来的热水。我非常无耻地喊:我要吃粉子!祖母非常恼怒,先是教训我:顽子不要吃夜饭,空着肚子睡多好,又不会跌下床。数落间到底还是分给我一点点米粉。水不热,也没糖,但我吃得就是香!对吧,穿反衣服有点心吃,面条鸡蛋虽然没有,但有粉子吃也很不错啊!

想起这个事儿我就很来劲,就觉得天果然蓝了。

院子里放了三艘舢板,全积满了水,老樟树上的叶子掉到积水里腐烂变臭,这新船儿隔些日子怕是要烂掉了,这事儿令人烦呢。满满九个仓都是水,谁还能把船翻过来?

但今天我反穿衣服了,觉得丝丝幸福从天袅袅而来,不定我能干些事儿呢。虽然,旧年等到今年,有两本书出版社还没个准信儿,说得那么一本正经,都是些令人晕乎的话。这没啥,那不是还可以等吗?不准今天或是明日就春暖花开呢。瞬间觉得自己不是很差劲儿,落眼到舢板上,觉得自己可以在舢板上动手。

下面的事儿真的很顺手,我把仓里的水舀出来,差不多的时候我奋力把舢板掀起,谁说俺手无缚鸡之力?我真把船掀翻了呢。那就把地面拾掇干净,拽着舢板到点儿,倒扣。母亲的鸡还没啼午,我已把三艘船叠好了罗汉。在樟树下的一角,舢板望着我微笑,爬山虎在墙上风起云涌地抖落着深深的绿。我满身大汗,想脱去汗湿的T恤,忽然敏感到这可是幸福的使者啊,咱不脱,咱得等,等到某个时候,不定冷碗子就来了呢,指定是:一碗面,加两个鸡蛋!

饭时,发现早餐剩下的一碗剩粥,何不就以这碗剩粥做主食?天这么热,不加热应该没事儿的,再炒些鲜豆粒,加一碟南瓜,不就是非常好的午餐吗?

午餐吃得那是好极了,口感那是真的好不说;省时,省料,还保健,不担心明天称体重的时候数码往上窜呢。

日西沉了,心情好一整天,冷婉子在哪里?不急,这不点儿还早么?

夜风从窗纱里透过来,吹冷我码字的键盘。忽然QQ提示音响,点开看,是晚报连主编在说事儿:《曹其里那个表嫂》见诸报端。

我说吧?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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