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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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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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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静界》 散文

一个人,走在一道土原上,爬上最后一面陡坡,坡上的雪是松软的,能埋住脚面。身后留下了歪歪扭扭的脚印,脚印很大,陷的很深,有泥土带出,雪上就不干净。

原上的雪,是一面巨大的斜坡,缓缓地往上去。原是雪白的,微微有些银光,有点耀眼。很远很远的地方,形成一道弧形的雪线,线的颜色灰暗,细细的连着灰色的天空。灰的天空泛出一种暗红,红很纯净,雪也很纯净,天地就浑然一体。没有多余的颜色,这个世界就很奇妙。

人站在雪原之上,心像被洗过,没有了任何的杂质,洁净又单纯。像吹过来的风,无色透明。风是冰冷的,吹到人脸上手上,有点像刀割,风却不大。

顺着路往上走,路常常不在脚下,是田地,地里长着麦苗,踏上去很软,人有些担心,怕有个沟坎,把人陷到雪窝里。

四周没有任何声音,没有鸟,也没有鼠,更没有飞虫。有几棵光秃秃的树,树杆是黑的,落在树杆上的雪却白。树是什么形状,雪也是什么形象。就像孪生兄妹,一个长的黑,一个生的白,白的就非常丰满。

脚下雪在叫,咯吱咯吱的响。身后的雪窝子老是深深浅浅,深的地软,浅的地硬,硬的地方常是土楞子。肯定走偏了,又是进了麦地。刨开一道雪缝,地里湿润润的,麦苗居然青绿的透亮,刚刚露出土地,像没有见过世面的婴儿,探起头在那里观望。

有虫子,叫不上名,很小,腿却不少。见到光明,细细的爪儿乱动,就往阴暗的地方钻。虫子是黑的,土地也是黑的,生出的麦苗却是绿的。白的雪就像一层棉花,给土地盖上一层棉被,外面冰冷,下面就温暖。这是自然界的一种情感,人无法了解,只知道寒冷。

望着天边的雪,人竟像走到了天边,大地是一个圆圆的弧,天空也是一个圆弧。圆弧的尽头不见了路,往前去,人就离开了大地,爬到天上去。天上是雪的王国,没有一点声音,寂静的不得了。人也就寂静,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声。

这种静,让人不知所措,令人担忧!因为人类世界从不缺少声音,而那些声音能把人类害死。大量的躁音、喧嚣、惊恐让人变得浮躁不安,久了,人会变态、抑郁成症。突然将人放到这个静界里,也会心神不宁,担忧是否走进末日世界。

如若放下担忧,眼观四野,耳根寂静,忽然会生出一种美妙的感觉。天地无极,世界无限,孤独的人变成一片美丽的雪花,灵魂似的漫天飘逸。时儿上,时儿下,忽儿东,忽儿西,神游天地,自在独往,人心无束缚而狂妄自大。这时的人便完全回归自然的原点上了。

这种雪原静界,把博大、静美、冷俊与空灵统统都送给了人。人就不在孤独,不在忧心,融化在静界中,成为美的化身。

转身时,发现走来的雪窝窝不见了,天空开始漫起大片雪花,没有了回去的路。

人,也就不打算回去。

 

       一个人,走进一座森林,森林很大,有原始的味道。林子很茂密,都是参天大树,直直的树身就看不到树顶,总是云遮雾绕的。也有古怪的树木,树身高大,树根却裂开缝隙。缝隙大的能过人还能过车,这树就成了精,像个巨人永远立在大森林中。

森林里的树有多高,树下的根就有多长。树根喜欢顺着地面长,你缠住我,我绕着你,谁都不愿意谦让,因为谦让会带来死亡,森林的地面就全是蛇样的根系。

缠绕的力量是惊人的,有时居然就缠倒一棵大树,树折断了,根却活着,根上又生出树,树又长大,又被别的根缠住,森林里到处都是生死搏斗。一种生命的存活,真的不易,人类也是如此。

有一种生命很轻松,是苔鲜,天生的寄生物种。喜欢伏在大树身上、根上,获取树的营养,保存自己的生命。它们是绿的,光滑的,潮湿又阴暗的。它们让整个森林变得寂静、安逸,让缝隙下的阳光在它们的叶面上灿烂无比,把林中的露水藏在自己的羽下,自私的享受森林中一切美好的东西。

这座森林整天都是寂静的,听不到鸟叫,却能看到松鼠在树身上跳动。松鼠是个安静的小动物,从树上跑下来,穿过草丛,伏在林中的一面湖水边舔水,森林里依然是安静的。

湖水如镜,平平的水面映出树的影子,草叶的影子,也有天上云朵的影子。一切都在动,却动而无音 ,人心也在动,眼睛也动,可总是在创造着寂静。

这种静界很丰富,很柔润,又很舒心。因为有绿,有黄,有透明的露珠,飘逸的林雾,碧绿的湖水和艳艳的阳光,可就是没有声音。

人也没有声音,站在一棵大树下,脑袋是空的,空静是一种境界。这种境界,人就会神游,会想天想地,想生命万物中极美的东西。

尽管这些东西看不着摸不到,却会带来极致的享受。乐在自然中,人就变为自然,待在静界里,人就成为神仙。

坐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冥想。一只松鼠跳在人头上,翘起毛茸茸的尾巴,吱吱地叫出两声。

  

       一个人,坐在一面湖水边,湖水在山谷里。湖面很静,没有水纹,能看见山的形象,云的模样。云在浮动,湖水也在走动,人就像立在了船上,逆水而行。

山风吹来了,湖面打起了皱。青绿的皱纹就像鱼鳞,一条弧线压着一条弧线,水面上就波纹闪闪,星星点点。突的,一条鱼儿跃起,扑通一声,湖的寂静打破了。湖面上就显现出一个大的涟漪,一个圆圈又一个圆圈的扩散,山影不见了,云朵也不见了,全被湖水皱丢了。

人,依旧坐在湖边,看着如画般的美景,如入仙境。

不知从哪里游来了两只野鸭,卿卿我我的戏弄着,在湖面上划出无数个水线。那水线是由着性子走的,忽儿就直,忽儿又曲,线条交叉成趣,湖面就成了艺术的天地,任凭那两只小小的羽毛球儿,在那里创造。

湖水、青山、白云、鱼儿、小野鸭在这片天地里,结构出无法想象的画面,而这些画面的创造过程始终是安静的,人在这种静界,只有安逸与自在。

人开始闭目养神,想象着静界带来的那种美妙。

忽然,一声震鸣,是枪声,山谷也在震荡。一只小野鸭躺在湖面上,一动不动,像一朵凄惨的白花。

人被惊醒,静界被人撕破了。

                            2019.11. 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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