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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禾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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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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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容宛存——写在爷爷去世一周年

一年前的今天,我的爷爷死了。这一年来,我不时想起他。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尤其想念他老人家。

原本那个时候我就该写点东西来为爷爷送别,纪念那段逝去的时光,怀想那缕美好的记忆。而后来,我决定在一周年时记下。希望在天上的爷爷能够知晓我这番心意,愿此为他的日子铺洒几片暖阳,增添几抹亮光。

爷爷去世后不久,我无意间在手机通讯录里翻到他的电话。一时间,我愣住了,这时又才确切地意识到爷爷是真的不在了,世上已经没有这样一个人了。我爸爸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我每周都会和家人通话,一天在和我外公说完后,我又一次打给爷爷……爷爷不在了,而我却没有习惯。

我的爷爷是一个面容端正、精神好的人,他讲求体面,幽默风趣。他老人家小半辈子的欢声笑语儿时的我就已见识,并一直深藏于心,不曾忘怀。一想到爷爷,他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我终生不会忘记,历久弥新。

爷爷是得癌症死的,直肠癌晚期。记得爷爷发现生病迹象是在我高三那年,他在我爸和两位伯父的陪同下去了医院检查。这事发现得倒比较早,但是那时爷爷不肯动手术。他执意如此,旁人也无法勉强。可这样一来,最佳治疗时机就错过了。时间一长,更加明显和严重,后来爷爷的病越来越恼火。

前年寒假,爷爷给我详细地讲了他的病情,得知日常情况的我很苦闷也很无奈。爷爷的病症在于胀痛:肠道鼓胀膨化,亟待发泄而不可排解的胀痛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和承受的。每当鼓胀起来无法发泄的时候,爷爷大都会倾斜着站,或单双手倚靠椅子,或合拢双臂趴在桌子上。止痛和促消化的药是基本没用的。在这时,我的心也会跟着爷爷一起痛。可即便是吗啡这样的麻醉药也不能缓解疼痛,感觉不曾消退。这种感觉直到今天,我都还有体会。它就像此刻从脚趾冻疮处传来的阵阵钻心的痒痛,使人长时间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之后的日子,爷爷就一直和病魔抗争。假期一到,我和弟弟隔两三天就去看他,照顾他的生活,最主要和重要的是陪他聊天解闷。一个人的日子实在难熬,独自一人挨着病痛就更是如此了。

前年暑假,爷爷因病突发高烧情况危急,我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到了医院。幸好爷爷退烧后病情基本稳定,我便陪着他住了三四天院。一天午后,爷爷在医院门口和一位年龄较他小的老人摆龙门阵。这位老人健谈得很,从生活琐事扯到了国家大事。老人年轻时候当过兵,去过北京,还曾在天安门停留过一阵。听老人讲起他的光辉往事,爷爷不由得在羡慕的同时发出了些许的感叹。爷爷不禁问起了毛主席纪念堂的具体方位和天安门广场的大小,他老人家想必是十分向往。但由于一些原因,爷爷未能如愿。这不仅是他老人家的苦索,而且是我的憾恨。下半年,爷爷病情一时恶化,我爸三弟兄回来照看他,好在后来还稳住了。我们包括爷爷本人都知道他时日无多,等待着的就是死亡。

前年年底,我回家照顾爷爷。在爷爷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发生了一些事,而这我会永远铭记于心。我照顾了爷爷一段时日,陪他度过了最后的二十天。我回到家的当天,就和弟弟去看了爷爷。两三天后,我基本就全身心的照顾爷爷了。爷爷夜里起床上厕所不方便,我就与他同住,便于照料;爷爷在白天摔倒,我就全天守护在他身旁,没有离开。每天我都服侍他穿衣起床,洗脸吃药,起身解手,回屋入睡。周而复始,爷爷的病情时缓时重,但总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爷爷换下的衣物,我会给他洗。令爷爷这个素来喜爱洁净的人不能容忍的是,由于他特殊的病时常会弄脏自己的衣服。爷爷爱莫能助,我也不嫌弃。一天,爷爷肠道突然排泄,弄得自己身上和地下到处都是;我发现得晚,进来时看见爷爷脱了衣服在地上清理。很快,我把地板擦洗干净。在这过程中,爷爷感到很难堪、过意不去。对于我爷爷这样一个体面的人来说,大概没有几样比这更让他不能接受了。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谁都逃不过。那些无疾而终的人不晓得比像我爷爷这种饱受折磨的人要好过多少,他们真是好命。我不止几次听爷爷念道:“我这一辈子也没做过坏事,老天爷为啥子要让我受这种苦、遭这种罪哟?”一生没干坏事,就是这样。或许真是这世上好人遭受的苦难比坏人多吧。

我弟弟在临近期末考试的周末来看了爷爷,爷爷那时神志还算清醒,留着弟弟吃饭,并让我俩兄弟想吃什么就做。可是等到弟弟放假回家,爷爷却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爷爷去世前两天,我给他说,我爸妈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会尽快赶到。爷爷说:“早点晚点没关系,要注意安全,平安。”之后我爸说:“回来的路上,一点没堵车。一定是老爸在保佑,让我早些到家。”我也是这样想的。就在我爸妈到家的那天早上,爷爷病情突然恶化,呼吸微弱,非常危险,已到了死亡的边缘。我幺爷爷便一直守在旁边,我和他说起爸妈就要到了。爷爷一直清楚地知道,我爸妈马上就会回来。很快,爸妈到了。爸爸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了爷爷的床前。爸开始叫爷爷,看着爷爷的脸,慢慢凝视,环顾四周,险些落下泪来。我妈也喊着爷爷,爷爷紧紧握着我妈的手一直不肯松开。苍天不负,终于爷爷还是等到了我爸妈。爷爷气没有落下去,我爸便一直守在身边,半步也没有离开。晚饭时,我给爸端去一碗饭,爸看见我过来就叫我端走。我还是放在了柜子上。我爸见了,便严厉呵斥。于是,我便静静地端了回去。很快,我就过来了。接着,我妈也过来了。这时候,我们明白爷爷已真正到了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几个瞬间。爷爷要起身解手,爸轻慢地扶着他。爷爷要喝开水,妈端来爸一口一口地喂。随后,爷爷让爸爸抱着他。爸爸搂着爷爷的背,深情凝望,思绪起伏,很久没有放下。爷爷又要摸妈妈的手,爷爷一握到就紧紧地抓住不放,一点儿也没有松开。爷爷的大限终究是到了。不一会儿,爷爷的脸色变得越发暗沉,眼睛也白光闪现,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脸轻微抽搐,气息衰竭。这时,我和爸妈三人便守在床前,一动不动。我感受到从爷爷嘴里传来的污浊极臭的气息,我听见他呼吸急促不匀。我想爷爷的内脏已然千疮百孔,癌细胞早就到处扩散。突然,我爸发觉到了异常。爸便喊来幺爷爷,幺爷爷翻看爷爷的嘴巴和眼睛,说恐怕已经落气了。我爸一听宛如晴空霹雳,惊愕难当,急忙用颤抖的手去试探。我们三人气都没有出一声。爸摸了摸爷爷的胸膛,发现冰冷的它没有跳动。爸的心凉了大半截。不知何时,爷爷的眼睛微微睁着。爸看着爷爷的脸已然没了生命的迹象,鼻子歪斜,朽败枯竭。这时幺爷爷叫我爸再次试探,我爸强忍着泪用手轻轻地慢慢地滑下了爷爷的眼帘。突然间,我爸嚎啕恸哭,哀叫爸爸,悲痛欲绝。我看着爸,念起爷爷,转瞬之间也大哭起来。后来,我幺爷爷哭了,哭自己的亲哥哥。我堂伯也哭了,发自肺腑。一方悲苦的哀嚎,我相信天地是会为人世间的真挚感情而动容的。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爷爷就已离开我一年了。这一年来,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一直印刻在我的脑海,时时浮现。谁都带不走,永远带不去。

爷爷,您在那边过得还好吧?我看见您点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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