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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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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在鼓里十几年


余光在这两天遇到了一件烦心、懊恼的事。虽然正值花缤纷、蝶飞舞的浓春时节,他却怎么也怡情不起来。他搞不明白:怎么自己三十岁的人,正秀发如鸦,这两天早晨起来,却总是发觉自己的头顶掉落一、两绺的头发,而且掉发后留下的疤痕,如同和尚的戒疤一般,光坦坦地发着亮。当他对着镜子细瞧这些疤痕时,愈发觉得瘆人、浑身不舒服。

对此,他的情妇,那位住在邻近乡镇的离异美少妇朱丽,昨天还在取笑他:“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你就未老先衰。若是头发掉光了,这以后还怎么和我结婚啊?……”

当他今天早上在床边低头紧脚上的鞋带的时候,他那五岁的女儿囡囡在床上无意中发现他这脱发后的疤痕,惊讶地嗲声嗲气道:“爸爸,你差了头发啦!”同时,撅起小嘴嘟哝道,“没了头发,不好看!我不喜欢!”

他的妻子江婉则在今天早饭后婉言地劝他道:

“街上的老中医周半仙,医术精湛,你不妨去找他看一看?”

“……”

余光冷漠着,什么也没说。

最近余光和情妇朱丽感情正升温,正打得火热,也正准备打算和江婉去离婚。这几天,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余光是愈瞅江婉愈不顺眼,愈加觉得朱丽什么都比江婉好。

江婉对余光的冷漠,选择了悄悄地离开。她不想进一步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她想为女儿囡囡尽量留住这个完整的家,留住这个男人。

看着江婉默不作声地走开,余光觉得有点内疚,觉得自己的语言是寒霜,冰冷了一颗女人善良而温柔的心。余光想不爱她,恨她,可是除了觉得样样不如朱丽外,他再找不出其它托辞来不爱她、或恨她。老实说:他觉得江婉是个不错的女人。可是朱丽爱他,他也爱朱丽,江婉只有成为悲剧的角色,成为他和朱丽之间爱情的牺牲品。他不想去多想,那样他会更觉得对不起江婉,更受良心的责罚。他认为自己当下最应该去做的是:保住秀发,保住美丽,保住朱丽对他的好感,以便和朱丽能够顺利地步入婚姻的殿堂。在犹豫与思忖了片刻之后,余光还是采纳了江婉的建议,悄悄地驾着他那辆银色的大众轿车,来到了离家不远处的街头,来到了挂着“周家诊所”招牌的中医周半仙的家。

他见周半仙正闲在家里正门的椅子上,低着头。一轮上午的媚阳正晒着他那苍老的脸庞上。他的膝盖上,正摆着一本古旧的中医书籍。

余光冲他喊道:

“周半仙,在瞧什么呢?”

“……”

见没反应,余光再仔细一瞧,这才发觉周半仙正在打着盹儿呢。余光觉得好笑。他叫醒了周半仙,说明了来意。

周半仙睁着红红的眼珠子,对他道:

“你这掉头发,俗称‘鬼剃头’。我来问你:你死去的亲人中,可有会剃头的?”

“我丈人生前会啊!人称‘江剃头’,您不会不知道吧?附近岁数大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没死时,也曾在这小街上租了一间房,开过理发店!”

“哦,想起来了!那是个不错的老头!”周半仙像想起什么高兴事似的,拍了下花白的头发,“这就对啦!你对他女儿可好?”

“也不能说不好!”

“肯定不好!要不然你的丈人的阴魂也不会附到你的身上,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剃你的头!以此来惩罚你!”

“你是医生!你也信这一个?”

“我从医几十年,这‘鬼剃头’治好无数,不由我不信啊!”周半仙打着“哈哈”,“你只要对你媳妇江婉好,你的死鬼丈人就再不会缠着你,再不会晚上来剃你的头!再不会惩罚你!”

“我对江婉好,没问题!可是如果我的头发还是掉呢?”

“你只要对江婉好,不灵,你来摘我外面的招牌。”周半仙信誓旦旦地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露着筋骨的大手,指了指外面的门额。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灵的话,到时重金酬谢!不应验的话,休怪我到时无礼!”

余光带着将信将疑的神情,离开了周家诊所。

他径自来到了一家大型服装超市。

超市的女服务员热情地问道:“您打算买什么衣服?”

“替我媳妇买两套春天穿的时尚服装。”

女服务员一脸困惑地道:“你怎么不和你媳妇一起来?她不来试一下,怎么知道她穿着合不合巧?”

“这好办!”余光乐呵呵道,“她跟我一样高,一米七的个子,体骼也差不多!我试穿着行,她穿了准行!”

“这么巧!”女服务员乐了,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你们这才叫有夫妻相!看你就不看她!”

生意很快就成交了。余光这才带着衣服回到了家。

江婉正巧也从幼儿园接囡囡刚到了家。

余光微笑着,把方便袋里两盒新衣服递给了江婉:“替你刚买的两套新衣服,不知你喜不喜欢?”

江婉显得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了衣服。她的眼里润润的,闪着亮光。

囡囡在一旁仰着小脸问着余光:“爸爸,你怎么陡然对妈妈这么好?”

“是吗?”余光疼爱地抱起了囡囡,“这个问题,等囡囡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

“爸爸教我学汉语拼音?”

“好!”

江婉则开始忙碌起一家人的晌午饭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天天如是。她把这当成了无可推卸的责任。还有那洗衣,抹地板、擦门窗,以及菜园子、大田里……

而余光多年来一直忙着在外面承包一些小工程,有时赔了,有时赚了,在赔与赚之间徘徊着,忙碌着,家里的家务、农活根本是指望不上他。

而且江婉对他是从无怨言。

一会儿,晌午饭好了。江婉烧了几碟丰盛的菜,有余光爱吃的牡蛎。余光好长时间没陪她和女儿在家吃饭了。一个月前,她在集市上买的活牡蛎,放在冰箱里冷冻着,一直为余光准备着,今天才派上用场。

余光这时的手机响了。他接了。是朱丽打来的,问他:

“亲爱的,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今晌午有业务要谈,抽不开身……”

余光这些话,一旁的江婉早已耳熟能详一一分明就是每天搪塞自己的那一套……

下午,余光和江婉驱车把囡囡送到了幼儿园,夫妻俩到几十里外的风景区又去兜玩了一圈。余光抱歉地说:“好长时间没陪你和孩子出来玩了。”

江婉笑而不答,心里却感到特别地幸福。

晚上,余光没有像以往那样习惯地外出溜达。

夜,渐渐地深了,宁静而安详,余光瞅着柔和的吊灯下,江婉正在他身边搂着囡囡在酣睡。江婉发出轻微的鼾息,甜甜的笑容漾在她的脸上,也漾在囡囡的小脸蛋上。

余光恍惚间感觉到了这个家庭充满着一种淡淡的温馨,因完整,因和和美美。

而这些平常又是往往被他所忽略、所漠视的。

他知道:小家庭的这份温馨,这份亲情,得靠他和江婉共同去经营,共同去呵护。

第二天上午,余光习惯地早早地就起来了。

江婉也起来了。她照例是到灶房去为一家人准备着早餐。

余光则悄悄地来到了盥洗室,对着墙上一块明晃晃的大镜子照着,同时用梳子撩了撩黑而细长的头发,嗳,不见有脱发!“鬼剃头”真地没了一一这让他喜出望外!那位周半仙莫非真是半仙?……

当余光和江婉、囡囡一起用早餐时,囡囡跑到了他的身边,叫他低下头让她瞧一瞧。当她瞧后,立即惊喜道:“爸爸的头发不掉了,真好看!”

这一刻,一家人都因此高兴着。

早饭后,余光开着他那辆白色的大众轿车,准备到朱丽家,找朱丽好好地谈谈。

江婉尾出门外,叮嘱他道:

“晌午别忘了回来吃饭,有你爱吃的鲜牡蛎!”

“知道啦!”

余光升起车窗,大声地应着,心里感到一缕来自妻子的温暖。

他随即驾车来到了十几里路外的朱丽家,找到了朱丽,闲聊了一会,便郑重地告诉朱丽:

“我们的关系也只能发展到朋友的关系。我不能没有现在的家;现在的家也不能没有我。”

“那好。那就让我们成为普通的朋友吧!”朱丽表示能接受这件事,大大咧咧道“今天晌午,就让我这个普通的朋友招待你一顿,怎么样?”

“就不麻烦你了。江婉今天还等着我一起出去有事呢。”

余光婉言地谢绝了朱丽的好意。他不想再和朱丽走得太近,他怕再次被朱丽迷惑住,以至掉进爱情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渐渐地,日复一日,余光便疏远了朱丽,冷淡了他们之间那份冲动的情感。

不久后,朱丽便相中了某位男士,成了婚。余光也因此彻底地成了她的一位普通的朋友。

余光始终谨记着周半仙的话:对江婉好一点。他的头发,真的如周半仙所保证的:再也没有“鬼剃头”似的脱落过。

江婉呢,也体贴、关爱着丈夫。

夫妻俩的小日子,渡过了爱情的危机,变得恩爱有加。

余光没有忘记周半仙治好自己脱发的恩情,知道周半仙好酒,于是便买了一千多块钱的好酒送给了他。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囡囡都念高中了,长成大姑娘了。

有一次,余光偷看了女儿写的带回家的作文,题目叫《妈妈》,里面写道:

“当爸爸青年时候有了外遇,想和妈妈离婚。正巧爸爸当时夜里掉头发,妈妈便偷偷地去求我们家附近的老中医周半仙帮忙,请周半仙帮她挽救这个家。周半仙被妈妈想给我一个温暖、和美的家庭所感动,于是答应了妈妈的请求。当爸爸向周半仙求医问药时,好心的周半仙便骗爸爸说:是死了的外公作怪,所以他才掉头发;叫爸爸对妈妈好,他的头发就不会掉了。爸爸将信将疑。周半仙暗地里则让妈妈把他配的防脱发的中药掺在爸爸每天的饮食中。由于中药的作用,爸爸的头发再不见脱落,爸爸于是相信了周半仙的话,再也不提离婚的事,一直对妈妈很好。妈妈为了给我有个身心栖息的港湾,可谓用心良苦……”

余光看着看着,他才明白了多年前曾被蒙在鼓里的往事,忏悔的泪水早已爬上了他的两颊……

从此以后,他更爱江婉,更爱囡囡,更爱这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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