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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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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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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过的老房子

苗长水

我家在 1950 年代末至 1960 年代初,住 在现在的趵突泉大院里。那时候的趵突泉公园, 只有三股“趵突”泉涌和“金线”、“漱玉”泉 附近那一片泉子和流水,没有现在东面的正门。 正门是开在北面,与“自来水厂”一个大门。

而那时从东面正门到现在北面正门这环绕的一 圈,都是省文化局、省文联和省属几个地方剧 团共同居住的趵突泉前街 83 号大院。 这个大院据说在日本占领期曾经做过日 本宪兵队,后面很多阴暗潮湿的砖木楼房,很 像监狱。院中还有一座土山一样的半地面式的 防空洞。正面的一座长方形水泥建筑办公大楼, 约三、四层,直到 1990 年代还是济南市园林 局办公地点,现在已变为路边的那片竹林。正 门前面的铁艺大门和花墙外是趵突泉前街,即 现在的泺源大街位置。那时的趵突泉前街不宽, 街面全部是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大石板,与趵 突泉西侧的剪子巷一样。但剪子巷子的石板缝 隙中可以涌出泉水,老百姓在门前洗衣洗菜, 即《老残游记》中所说的“家家泉水,户户垂 杨”景象。

文化局和文联大院的部分主房至今还在,即现在趵突泉东门进去往北的那一片经常举办 花展或画展的老式大房子。我们住在那里时, 这些房子前后都有连廊相通。这些大房子里边有卫生间,住过许多山东文化界有名的老领 导。小孩子间常串门,我到那些老领导家,见 识过他们“有牛奶糖”的生活。我父亲苗得雨 当时才 30 岁出头,是年轻的《山东文学》副 主编。我家住过这些大房子一侧的房子,至今 还挂着“瓦窝居”匾额的那一间就是。过去里 边带有套间,是木板地,现在已经改为水泥地。 那时我是在幼儿园和小学,我记得父亲晚上经 常加班写作,也记得全家人围在小桌上吃饭。 前些年,全家人“春游”时,还经常在这里合 影。我小时候爬过的那些大树全部都在,我几 乎记得清它们的每一个斑纹、枝桠。我们从这 些树上攀到那些大房子顶上,大房顶上也长着 小树。趵突泉前街是一条在当时相当繁荣的街 道,两边尽是用一块块竖木板排起来做大门的 生意人家。西南面是“劝业场”,当年与“大 观园”不相上下的商场。附近还有“回民诊所”, 爸爸常带着我们到那儿就诊。

 1960 年代初,山东省文联搬迁到现在的 经六路 100 号大楼。这个大楼据说也是上世纪 外国驻鲁领事机构的房子。改革开放后,几度 要拆,幸好文联没钱拆迁,保存下来。建筑很 大气讲究的一座老式大楼,一层是礼堂或称歌 舞厅,二层以上是一间间宽敞大气的办公房间。 我家于 1964 年底搬到经四路小纬五路 89 号小院。这个小院的门开在小纬五路最北头路 西。东、北两面围墙,都是过去那种水泥一点 点撮出来的花墙面。院子东面主院的南侧,是 我们住得那座德国哥特式小楼老式建筑中保存 得比较好的一座二层楼小洋楼。小楼东侧一溜 高大的洋槐,西侧和南侧是高大的杨树,间杂有桃树、甬道和低矮的松柏,甬道以西是一个 略小的院子和一溜平房。现在回想起来,这样 的院落应该是相当高级别的领导住所。

在我们 搬进去之前,这个小楼就是一位副省长住的。 他去世了,我家和刘知侠伯伯一家搬入小楼。 而周围的平房,是这座小楼和院子产权所属单 位,山东省建设厅的一些干部、职工住着。 这座小楼的建筑讲究。它的正门开在西 面。因为地下室也比较高,所以正门口是一个 连着楼梯的高台,门口雨厦有两根立柱支撑, 铁、木、瓦合筑。台阶走下去的院子连着院子 大门口,也可以当作停车场。小楼内,进门是 一个水磨石地面小空间,南侧是一楼卫生间。 再往里是木地板门厅,门厅南侧是通往二楼的 转弯形楼梯,全部是结实的木地板结构,这一 面的墙壁也全部是木板结构。门厅北侧是两间 主房间的房门,两间主房面积都有三、四十个 平方。主房间之间还有巨大的对开木门。东面 的主房间更大一些,朝北面一边又是一个高台 大门,门西边是一个像舞台那样的半圆形小空 间。西主房间北面是个大阳台,有方形水泥立 柱,同时支撑二层的阳台。阳台是水磨石花色 地面,一层周围是纺锤形水泥护栏支柱,二层 是同样的。 我们搬进来时,这个小楼全部粉刷整修 一新。

我记得红色的木地板通红闪亮,能照 见人影,我们躺在上面打滚。房门都是通红的 大约是红松木的大门,很重很结实。一周圈的 非常透光的大窗子,全部是双层的。双层窗户 之间的窗台有 20 公分间隔,可以放许多东西。 二层楼的门窗,全部漆成了乳白色,显得更为典雅,卫生间带有浴盆和小锅炉。很奇怪的是 德国人把阳台建在北面,把楼梯建在南面。两 间面积很大的主房都在不朝阳的北面,只有一 间带壁炉的似乎是书房的在向太阳的一面,里 边却还有壁炉。 整个小院子也是有花园的。

我们的洋台 前就是一个花园,但我们搬来时只剩下一些残 余竹篱和甬道边的小松柏,只有中间有一棵大 软枣树,每年果实累累。东西甬道北面又是一 个斜形小花园,属于北侧带有套间的大平房中 一位省建设厅领导的,据说他是一位国民党军 队起义的师长。他们老两口都是南方人,“文革” 之前生活得很安宁。他们只有一个女儿,长得 很白净,在实验中学上学,比住小楼上我家和 刘知侠伯伯家的孩子们都大一些。但也很有童 心,我们常在一块儿玩游戏斗蟋蟀。 我家住小楼一层,一间书房和那间带阳 台的主房。

刘知侠伯伯一家住小楼一二层其余 所有房间。地下室是半地下式的,也有很高的 可以看到外面的窗户,分别为两家的厨房和餐 厅。他家有 6 个孩子,两个年龄比我大的,一 个刚上初中,一个正准备考初中。还有一位从 上海带来的阿姨。我家 5 个孩子,我是老大, 这时候是小学 4 年级。老二平原上小学 3 年级, 老三洪峰刚上小学,老 4 晓霞在幼儿园。老五 小妹苗慧刚刚出生不久,但她对这个房子记忆 很深,2013 年她从美国回来,跟老三洪峰聊 起住这个房子时的温馨记忆,洪峰专门为她把 小楼画了下来。记得当时五兄妹和爸妈在阳台 前拍过照片,但现在很难找到了。

小院北墙外是经四路,济南人当时叫“四大马路”,也是留下我们少年美好记忆的一条 马路。从我们这沿“四大马路”向东走,不多 远就是人民公园,现在改为中山公园。小妹回 来的时候,特别想去人民公园看看,但时间紧 张了一些,我们一家只去了一趟趵突泉老房子。 从人民公园再向东是大观园商场,中间向北拐 去是纬四路,也是当时济南最繁华的一条马路。 与纬四路相交叉的经三路上,有“便宜坊”“聚 丰德”饭店,“三六九食品店”,“皇宫照相馆”, 经二路上有济南“百货公司”大楼、“享德利 钟表店”、“瑞蚨祥绸缎庄”、“济南邮政大楼”等。 经一路是老济南火车站。这一片是老济南“商 埠区”最繁华地段。 我们住得这个小楼还有暖气,但需要工 人在冬天到地下室烧锅炉。而且,最令我们不 适应的是坐式马桶,那时爸爸妈妈都是从农村 进城不久的“土八路”,我们这些孩子也没有 用坐式马桶的习惯,从老家来的亲戚们更是经 常站在坐式马桶边沿上方便,甚至来客也如此。 所以,只好请机关的人把马桶改为蹲式。

现在想来,这样的老房子,的确是需要 相当的精心去维护,才能住得很舒心惬意的, 否则,它会损坏得非常迅速。我记得,这座小 楼虽然保护得不错,但毕竟它是近百年的老房 子了,很不经折腾。夏季,粉刷得很好的墙皮, 都因为房子太老而容易泛潮起皮,斑斑驳驳。 大木门经过多少年的反复油漆,夏季的油漆也 很黏,会把衣服黏住。特别是地下室,因为下 水道年久失修的缘故,总是会有塌陷,要单独 维修。

我们居住了一段时间以后,除了夏天为 了凉快一点才在那儿吃饭,冬天我们基本上都不去。而且,空旷的地下室没有人的时候也很 恐惧,小孩子不敢单独下去。阳台的水泥花柱 也都有些“粉”了,我们这些孩子们都是最调 皮的年代,不光不注意保护,而且还顺手就会 拆下一块来。为了养鸽子,我们从天花板口上 爬到楼顶,那些整洁的天花板、房瓦,都变成 我们调皮蛋们脚下的牺牲品。 我到俄罗斯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随处 可见几百年的老房子。

我留心观察,它们也都 是很“粉”了,包括克里姆林宫和冬宫,其实 许多是手工涂抹起来的装饰,必须经心维护。 在圣彼得堡,我们到一位画家那儿去,通往七 层的电梯至少百年了,只能容下 3 个人。几位 中国朋友们都不敢坐,宁肯爬楼梯。我还是坐 了,因为我想到既然它还在用,肯定是有安全 系数的,俄罗斯人在这这方面不怎么坑人。俄 罗斯许多建筑上都可以看到一些牌子标识,说 明那座房子前曾发生过抵抗拿破仑或希特勒入 侵的什么战斗,这实际就是一种保护。很耐心 的居住、维护、喜欢,不一定非在意它的实用 价值,也是很重要的保护。 现在看来,我们在小纬五路住过的这个 小楼和小院子,即使放在欧洲,也是一座相当 不错的小建筑。我们居住得那些年,也还是很 让我们欢乐而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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