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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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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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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汝瓷舞蹈的女人

 

炉窑厚重的门轰然打开,一股热气像是憋足力气的洪流,向炉外扑来,整个房子都融入到一个热浪滚滚的空间,像是一条火龙要把积存多时的热量在一瞬间向人世间喷吐。整个屋子在三伏天一样的氛围里旋转,升腾,澶变。在热烈的气氛中,随着一阵阵悦耳的风铃声飘然而至,一件件仿佛经过银河洗礼的周代尊鼎,在一名青衣女子的呵护下,从熊熊燃烧的炉窑里姗姗而出,她们充满了灵气,如同雨过天晴的精灵,复活了充满青铜气息的古物,仿佛变成一个个天青色的精灵,在水晶般的世界里舞蹈,变成了见证青春气息的信使。

陶瓷是水、土、火融合的艺术,汝瓷是这项艺术王冠上最耀眼的珍珠。汝瓷是旷古的艺术盛宴,她需要有四季有序的气候,需要有王据天中的位置,需要有天赐机缘的矿料,更需要巧夺天工的匠人。

在千年前,风流倜傥、挥洒自如的艺术皇帝赵佶凝望雨后天空,渴望得到如同碧空一样颜色的陶瓷。这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风流皇帝信奉道教,熟读经典,他肯定知道老聃骑青牛的典故,更清楚天青颜色是青春的象征。他渴望在艺术中得到永生,更渴望在陶瓷中化解自己心中一段对道家文化的孜孜不倦的追寻的心结。

天下陶瓷匠人似乎看到了这位充满艺术灵感的王者那焦灼的眼神,都殚精竭虑地重新捡拾其流传千百年的技艺,让自己的艺术结晶在这位鉴赏者眼里留下难得的一瞥。汝州位于东都洛阳东端,无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都从这里鱼贯进入帝都。奔腾千载的汝河把历史的沧桑镌刻在了丰饶的两岸,也让这片土地有了神奇的魅力。汝州匠人把玛瑙入釉,竭尽全力为赵佶烧制出旷古烁今的瓷器。一次次开始,又一次次叹息,地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瓷片,就如同一个个幼小的婴儿在嘤嘤哭泣。

看着父辈们愁眉不展、寝食难安的难受模样,一位14岁的姑娘身着青衣,纵身跳入熊熊燃烧的窑炉中,化为一缕青烟。父辈们目睹眼前一切,心如刀割,肝肠寸断,泪如泉涌,抢天呼地。火终于像一个淘气够了的孩子,酣然入睡,带着青衣少女魂魄的陶瓷,伴随着仙乐般的叮咚声,从窑炉中徐徐而出。眼前的一切让众人一亮,陶瓷像是得了灵气,通体都散发着天空最蓝的一抹,恍如天宫殿堂里的器具。

赵佶在汴梁的皇宫里笑了,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围着一件件独一无二的心爱之物,陶醉在玉质世界里。琵琶琴瑟弹奏出一个妙曼迷人的世界,赵佶飘飘欲仙,在皇宫里尽情挥笔,勾画自己艺术世界。动地鼙鼓如同一声惊雷,打碎了他迷醉多年的梦境。赵佶走了,一路向北,踉踉跄跄,走进一个冰雪世界。汝瓷烧制技艺,如同春天的冰块,融进长河,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历史巨流中,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空留下数十件精品,让无数后人浩叹。

汝河奔腾了千载,却见不到汝瓷青春靓丽的身影,也叹息了千载。

新中国初期,百废待兴,周总理却在念想汝瓷。这充满青春气息的汝瓷,让无数古今中外的收藏家望瓷兴叹,视为珍宝。共和国要让千年古窑焕发出无限勃勃生机,书写属于新时代的汝瓷新篇章。

一群群汝瓷人奔赴汝河两岸,挽起裤腿,天为庐,地为褥,赤手空拳,白手起家,开始了新征程。孟玉松正值风华正茂之际,怀揣着对汝瓷的美好梦想,背着嗷嗷待哺的孩童,加入到这个充满激情的队伍中。她在新中国的旗帜下完成了高中学业,掌握了化腐朽为神奇的点金术,决心要让汝瓷在她这一代人中重获得涅槃般重生。

汝瓷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总是若隐若现地和汝瓷人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如何让汝瓷成长为一位端庄秀气的淑女,这是横在孟玉松眼前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一铲铲灰黄色的瓷土在天平上摇摆,一道道黑压压的算题在油灯下跳跃,一件件青玉般的瓷器在展柜里飞舞。孟玉松知道,她的灵魂要和汝瓷一起在陶瓷的殿堂里一起舞蹈,这需要时间,需要智慧,需要灵气,这一切都出自自己的坚韧的付出。

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孟玉松就像一棵青松,用根牢牢地扎在汝州这块大地上,用心感悟汝瓷的神秘之源。坚守窑炉,数百次的不成功实验,让她饱尝探秘汝瓷的艰辛之旅。寻宝故宫,近距离接触宋代汝瓷,让她找到打开汝瓷之门的钥匙。经过数十载的苦苦寻觅,孟玉松老人已经掌握汝瓷宝库大门的钥匙,完成了周总理的遗愿,和邓颖超在海棠树下相聚,汝瓷走进大会堂。汝瓷在新时期实现了华丽的复活,孟玉松老人也实现了用自己灵魂追随汝瓷舞蹈的梦想。

  艺术之树长青。孟玉松老了,她可以告慰自己的当年的青春梦想。她在思考自己建造的艺术世界如何延续、发展的问题。儿媳李晓涓出身汝瓷世家,从小就汝瓷烧制技艺耳濡目染,对七十二道烧制技艺烂熟于心。在她的言传身教下,已经打下深厚的功底。李晓涓也见解独到,出手不凡,一件件充满唐诗宋词气息的汝瓷作品惊艳四座,走出国门。

她清楚,探索汝瓷之道如同攀登高峰,艺无止境;她知道,发扬汝瓷烧制技艺犹如扬帆远航,学海无涯。她更明白,汝瓷艺术就如同这奔腾不息的汝河,只有源头,没有归宿。她就是这条大河里晶莹剔透的水珠,用自己真挚的艺术智慧,映出太阳的光辉,在浩瀚的天空,用汝瓷舞出属于自己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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