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审美价值与信史品格兼具

——读李桦的报告文学作品

刘振凯

李桦（1937- ），甘肃天水人。1952年肄业于甘肃省立天水师范。历任中共天水地委宣传队宣传员、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文工团创作员、《昌吉州报》副刊主编、新疆顾问委员会编辑室主任等职。1997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纪实文学《西部歌王——王洛宾写真》，散文、报告文学集《天涯浪迹录》，报告文学《多情湘女满天山》、《一位北大女学子的人生悲歌》等。其中《陶峙岳将军与新疆和平起义》1995年获“新疆新时期十年优秀报告文学奖”。

李桦的纪实文学多取材于新疆现当代史上具有意义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长篇纪实作品《张治中主政新疆》、《陶峙岳将军与新疆和平起义》，就在宏阔的历史背景上，描述了这两位中国现代史上重量级政治人物的戎马生涯、历史功过，特别是在新疆和平起义中发挥的重大作用，塑造了两个政见略同、品德相似而又性格各异的儒将形象，其中尤以深受儒家文化熏染，深明国家民族大义的陶峙岳将军的形象刻画得最为丰满和成功。他在新疆和平解放的过程中，面对极为错综复杂、千钧一发的危急情势，既能深思熟虑、周密部署，又能坚毅果断，敢于为历史负责，在“保国安边”的大局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终于“功成于西陲”。他的“置个人生死于度外”的凛然大义，他的高超的政治智慧和沉着稳重、谨言慎行的性格特点，写得十分细致、可信。这两篇纪实文学披露了不少鲜为人知的第一手珍贵史料，兼具历史文献价值和文学审美价值。

李桦对在西部边疆建设中做出特殊贡献的妇女的命运特别关注。如果说《一位北大女学子的人生悲歌》是借一位被错划为“右派”而遭贬斥的女大学生的个人悲剧，写出了一代身处逆境的知识女性仍然为边疆最底层的教育事业献出毕生心血的话，那么《多情湘女满天山》则是写一群湖南妹子在新疆安家立业过程中多色多味的人生悲喜剧。新疆和平解放初期，王震将军给湖南省领导人黄克诚、王首道写信求援，“希望动员大批湖南妹子参军到新疆来纺纱织布，生儿育女”；于是，在新中国建立之初，就有三千多名湖南女兵开赴新疆。从杏花春雨的南国到遥远荒凉的西陲，现实与美好的憧憬反差极大。还有，婚姻被赋以革命的名义，由组织出面介绍——先结婚后恋爱，这无疑是她们人生之旅中所面对的重大考验，演绎出多少悲喜交集、苦乐相伴的人生活剧。但最终都融入了这片辽阔的土地，融入了开发建设新疆的壮丽事业，不只是生儿育女，有的还功成名就。湘女们的非凡人生和她们所创造的业绩，已在新疆历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

李桦最有影响的作品是传记文学《西部歌王——王洛宾写真》。作品以准确、凝练、亦庄亦谐的笔调，描述了王洛宾坎坷曲折的传奇人生：“座上宾”和“阶下囚”，鲜花和镣铐交替轮回的沉浮荣辱；记载了那一首首由他编配创作的维吾尔、哈萨克族歌曲的诞生过程；解读了他的西部歌曲为什么能风靡全球、久久传唱的“洛宾现象”。针对有人认为王洛宾编配的歌曲只是民歌因而没有著作权的质疑，作者提出了“把洛宾作品看作是介于民歌与艺术歌曲之间的作品更为恰当”的观点，认为“洛宾作品的美学价值，正在于填平了民歌与创作歌曲的沟壑，二者水乳交融，互为替补，创造了新的更高的审美层次。这是洛宾歌曲能够打破时间空间的限制，传之久远的原因之一”。作者和王洛宾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他不是靠采访，而是靠平时的观察和沟通、长期的积累和思考而写成这部传记的。因而作品才能以平等的视角，独到的理解，相当丰盈的生活场景和细节的描写，对王洛宾的音乐生涯做出相当精当的概括和具体的描述，成为迄今为止可信度最高的王洛宾传记。1992年作品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后，不久即再版，并被改编成电视艺术片，产生了较广泛的影响；作为书名的“西部歌王”这一称谓，也得到了音乐界和广大听众的认同，传遍了海内外的华人社会。

李桦的纪实文学作品有着自己的鲜明特点：首先，不仅善于抓住既具历史内涵又富边疆特色的重要题材，而且能在大量占有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深入开掘，精心构思，厚积薄发，并第一次用纪实文学的形式形之笔墨，公之于众。因而，他的作品数量虽不算多，但都保持了较高的思想艺术质量，并具有信史的品格。其次，“写史”和“写人”结合得较好。他的作品往往是在宏大、纵深的历史背景上，能以朴素的白描、细部的特写，推出一两个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再次，他的叙述语言相当精炼、老到、有分寸感，在夹叙夹议中不乏深挚的抒情，机敏的调侃，精彩的点睛之笔。因而，他的作品虽篇幅较长，洋洋数万言，但却相当好读和耐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