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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维驹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诗歌
2019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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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逆风(组诗)

只在泥泞中打了几个趔趄

 

只是在泥泞中打了几下趔趄

六十年的天,现出了暮色

年少时,出门就是山

踝骨、趾骨深处,刻着倾斜的印记

 

全村困守一眼老井

最无奈的,是李家婆娘在井底搅起浪声

从那以后,每一桶水里,都有

一个苦命人的叫唤

 

在我们村里,地球是按照米缸的盈亏转的

亏欠时,转得很慢很慢

盈余时,转得很快很快

 

无论我是否走出山乡,都逃不脱

黄土地的泥泞,往往是,冷不防,一个趔趄

把我从梦魇中跌回来

 

有感于美国警察执法的一个场景

 

当枪口对准一对夫妻,他们两岁的儿子

也模仿父母,向警察举起双手

这个年龄,他有权用一支玩具手枪

收获快感,却尚不能理解

恐怖、死亡、法律这些深奥的词汇

而这次,在成人的世界里,他提前学会了

向权力屈服

 

孩子啊,你可曾知道

当你举着柔软的双手,蹒跚着靠近警察时

那黑洞洞的枪口中,一粒黄铜

会在瞬间烧红

 

 

两位异性老人,邂逅在冬日的一小片暖阳下

轮椅,扶手抵着扶手

他们交替着,将嘴贴近对方的耳朵

努力交换着各自的疼和痛

 

从我的视角看过去,更像是互吻脸颊

深情而缓慢

刮来一阵小风,白发舞动,像一些

陷在漩涡中的手指

 

暖阳下,还晒着一些红椒、玉米、谷物

这些成熟的事物,需要干燥的内心

两位老人,已经先于它们晒干了水分

静待儿女收回去

 

一只有想法的麻雀

 

风起时,枯叶能够飞成麻雀

麻雀也会飞成枯叶

在强气流的掌心,小心脏,小恐惧,以及

羽下的升力,统统归零

 

大哥试图离开土地,为自己制造一点升力

却被乱流抛起来,重重摔下去

陷入永恒的黑暗,在时代的浓盐酸里

消解于无形

 

不堪回首的年代,一个企图疏离土地的农民

命运差于一只有想法的麻雀

如果比枯叶飞得高,则尤为不幸

往往会先于枯叶,归于尘 

 

冬日逆风

 

如果没有风,站得足够久,就可以

把周边的负数暖成正数

如果没有风,我会相信天气预报,就像

相信这风的坚硬

 

冬日的北风,刀片一样锋利

它让我怀疑超大型计算机运算的结果

怀疑红口白牙的预言

一颗怀疑之心,闯入寒风的沙场

 

作为骑手,我必须把自己掷向风

当速度起来时,不论朝哪个方向,都是逆风

孩子啊,你快速成长时,就不要指望

有风推背,一路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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