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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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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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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和麻将

文学和麻将

小未和小由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供职于同一公司。有此缘分,二人应该亲密无间。而事实却是:二人除上班偶有接触以外,其他时间,则行同路人。

并非二人有什么夙愿,皆因爱好不同。所谓路不同不与相谋。小未爱好文学,除了日常工作,业余时间,就关起门来艰苦地爬格子。虽然见诸报端的文字了了,但他乐此不疲。小由呢,只对麻将情有独钟。工作时间不长,认识麻友不少。一下班,他不是打手机给别人,就是别人先他打过来:在哪儿呢?不加班吧?熬八个点够苦的,晚上,哥儿几个有局,别自个在家宅着了,三缺一,搓两把…

小未对小由的爱好一百个瞧不上。不误正业,玩物丧志。赌可是五毒之一啊,说万恶淫为首,我看,赌比淫还厉害。赢了,大把花钱,花天酒地;输了,就想邪的,非偷即骗,红了眼的,抢银行的都有。小由对小未也嗤之以鼻,啥年代了?还苦哈哈地爬爬格子,文学早就完了,早就没了轰动效应。瞧瞧小未混的,连个朋友都没有,女孩提他都撅嘴,在单位大伙背后都叫他疯子,三四年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大作问世,瞎耽误工夫…

小未想劝小由,戒了吧,上班时间不长,没啥积蓄,还要结婚买房子,不能把钱都扔在牌卓上,是同学我才这么说你,别人谁管你?小由也想对小未奉上几句:文学是一条死胡同是独木桥,在美国,当作家是对不起妻儿的事。可二人见面后,总是意味深长地笑笑,一转身,又各奔东西了。

小未写到入神处,常常物我两忘。第二天起得晚,到公司的时候迟到了。开始领导没说,以为道上堵车,可上班后他神情恍惚,总丢三拉四。小由麻将一打就是半宿,尤其双休日,整日整宿泡在麻将座上。上班没精神,有时扒在桌上呼呼大睡。二人同时被上司提出了警告。

小未不能因为爱好文学而丢了工作, 他当时找这份工作多难啊,他有所节制,写起来不那么昼夜不分了。写到紧要处,一看点不对,赶忙上床睡觉。小未不再迟到,上班有了精神。小由不行,麻将象勾魂的鬼狐,不搓手就痒,有时恨自己,狠不得把手剁了去。但朋友一句话,小由又鬼使神差跑去了。第二天上班昏昏沉沉,精力不济,经常让领导剋。

公司领导知道小未的文笔好,就让小未去了公司的重要部门企划科,成了公司的智囊。小未发挥所长,工作很卖力。文字功夫也练得越来越好,工作业余相得益彰。小未写得手顺,连续发表作品。有个文学刊物还说小未的作品行如流水,渐成风格。小未有了一些名气,爬格子更加起劲了。

小由嫉妒小未,恨自己荒废时光,一事无成。整日郁闷消沉,麻将打得更勤了。 公司整改,小未换了上司,上司一上任,就让每个员工写一篇计划书,小未颇自信,洋洋洒洒几千言,没料到领导没褒奖,反遭了批评。说小未的文笔还算过得去,但文学味太浓,写报告不是写小说,可以任意发挥,计划书被退回重写。小未心里不平,但只可忍气吞声。

小由的上司喜听奉承话。还有一个爱好跟小由一样:搓麻。手下的人投其所好,业余时间都学了一手麻将,打麻将一时蔚然成风。大家都想得到与上司打麻将的机会。但这方面谁也比不过小由,小由是麻坛宿将,上司每次搓麻几乎都有小由在场。小由也机灵,暗中总给上司点炮,上司会意,有好差事总让小由去。一年过后,小由荣升副科。

小由踌躇满志,见到小未不再自卑。小未工作不顺,满脸秽气。有一次他把自己灌醉,蹒跚着脚步出了饭店,一头栽倒在路旁。正遇小由开车从此路过,小由扶小未上车直奔家中。

小未酒醒过后,已是第二天早上。他见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疑在梦中。这时小由推门而入,笑哈哈地站在他面前,端来一碗酸辣汤让小未醒酒。中午,小未酒后肚内空空,饿得咕咕直叫,小由适时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饭。小未木然临桌,环顾屋内考究的摆设,再看看对面坐着的被小由称为妻子的漂亮少妇,小未脸红了,面有羡色。

晚间,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客人,用完餐后支起一张麻将桌,小由拉小未下场,小未怕自己露怯,找了一个理由逃也似地跑走了。

小未下班后打开电脑,屏声静气爬格子。但他常常走神,眼前总是浮现出小由志得意满的笑容。小未脑子空洞,心续烦乱,丢开电脑在屋子里转悠,仍然盼不来笔下生花。他索性在电脑上玩起游戏来。

小未半年之内竟无新作,文学界渐渐没了声息。小由的上司贪污公款东窗事发,锒铛入狱,小由成了胁从犯,获刑两年。公审那天,小未去了法庭旁听,见到小由站在被告席上神色黯然。当无意间瞥见小未时,小由眼神飘忽,羞愧难当,低下头去。

小未回家,以小由为背景,写了一篇小说。为了避免对号入座,不让认识小由的人感觉就是写的小由,他把年龄夸大了些,身份也改为政府官员。小说中的小由生活糜烂,不但嗜赌,还和好几个女人上床。小说很快发表,而且反响不错。

一天,小未爬在桌子上正写得起劲,手机响了,一个文友邀他去打麻将。小未不想去,又怕对方说他呆板没情趣,不会调剂生活,想了想还是去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三次,打麻将渐成习惯。每当小未写累了、烦了,总和朋友打几圈。小未开始不熟练,经常打错牌,常常输钱。时间一长渐入佳境,也大喊大叫吆五喝六。麻将果有奇效,身心疲惫的时候,只要搓一搓麻,立刻精神焕发。

以后,小未写得少了,麻将打得多了。渐渐上瘾,一发不可收。

两年过去了,小由出了狱。他没了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工作。他失魂落魄,走头无路,在这个城市里流浪了一个月,便只身去了南方,在一家小公司里找了一份销售工作。

小未和小由已经没有了任何联系。在小未的记忆里,小由差不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一天,有几个哥们非拉小未搓麻,小未连打哈欠,说自己累了,想睡觉。晚上蚊子多,搅得他睡不着,爬到床上看报纸,他先看新闻版,最后再看副刊。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副刊的文字他是要精读的,尽管他很久没在上面发表文章了。

他看到一篇文章,文字有些生涩,但真挚感人。文章写得是一个人对生活磨难的感悟,还有对一时失足的报撼。小未看上面作者署名,愣了,那署名分明是小由的名字。

小未不知署名小由的文章是否是小由写的。听说他出狱后去了南方,如今生活怎样? 他从床底下找出一本尘土覆盖的通讯录。开始寻找小由的手机号码,找到后又茫然了,两年多了,什么不会改变呢?

星期六晚上,小未和几个牌友打得热火潮天,手机响了,小未输了钱,心里烦躁,没理睬。过了十几分钟又有短信的铃声。小未也没理会。直到上床休息时,才打开手机看,手机上面有一段话:朋友,我是小由,过得好吗?我现在出差在这里,见一见好吗?分别很久了,很想念…

小未和小由坐在饭店的一角。小由比从前瘦了些,也比从前苍桑了,但很健朗。经过了刚见面时的窘迫,彼此开始活络起来。小未问小由最近的状况,小由一一作答。又问小由以后有什么打算,小由一笑,说:我也没啥打算,混成这样,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我戒赌了,彻底戒了。我呆的那个公司很小,钱不多挣,活不少,啥都干,包括扫地擦桌子冲侧所,我现在可以说即没朋友没前途...不过,我现在爱上文学了,想不到吧,当初我那么看不上你,真是报歉。

小未想起那篇署名小由的文章,他明白了,但还是略带惊愕。

小由又说:文学为我驱走了寂寞,为我修炼心性,还为我挣来钱呢,当然是小钱。最近,我写了一个中篇,写得激情飞扬啊。老朋友,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我感觉良好其实不见得好,你才真正是这方面的高手。稿子我带来了,求求你给我指点一下吧。

小由从兜里掏出一卷稿纸,摊在了小未的面前。这时小未手机响起来,小未问:谁?对方回答:我啊,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你欠我的赌债啥时候还啊,三个月了,咋老躲着我?不还也行,约个时间玩两把,没准你能翻过本来。

手机声音大,小由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上渐渐露出诧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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