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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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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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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河

李金云

我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已经四十二年之久了,自从四十二年前走上工作岗位后,我就再也没有去家乡的河里捉鱼、嬉戏、游泳,我时常想起那条河,那条又弯又长的河,它从我们村子的左侧穿行而过,小极细极,悄悄地流着,恍若一条带子在飘,一条蛇在游动。在清澈见底,犹如明镜的河水里,终年看不见波涛,看不见旋涡,无风无浪,如家乡父老乡亲的日子一样,平淡而朴素。

在那样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天蓝云白,月明风轻。婆娑的杨柳和袅袅炊烟的倒影,使斑驳陆离的河水如一幅长卷缓缓舒展。夜晚,我喜欢趴在桥栏上看河水里映出的满天星斗,看那摇晃着的一起一伏的月光。我那时总分不清究竟是天在水里,还是水在天上。我更怀念那绿草如茵的河坡,河坡上垂钓的人们、洗衣的村姑,以及欢叫着啃草或戏水的牛和飞鸟。在湿润松软的河边的沙滩上,我沿河朗诵过我儿时最喜爱的毛主席的一首诗——《卜算子·咏梅》,也曾与最好的哥们吴远金手挽手地走过那富于弹性的草坪。河岸上的草有多少,水里的鱼有多少,我的怀念就有多少,我思乡的梦就有多少。

我的人生就是从小河里开始的。母亲说我还没学会走路,就已能滚着爬着去河里游泳了。说起游泳,可真有说不尽的童年趣事。小伙伴中我最顽皮,常领着一群光屁股的孩子打水仗,捉小鱼,或头顶着荷叶,冒充一朵朵移动的莲蓬。看见有新媳妇洗衣服,不是把水故意搅混,就是将她们的衣服从水下偷跑,急得她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连哄带吓,好说歹求。我们则在对岸举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就像举着一面面旗帜,得意地欢呼,胜利地大笑,要求对方非得唱一首歌才行。我们这些缺少玩具的农家小孩,反倒被慷慨的小河赐予了无穷无尽的情趣和欢乐。

汩汩流淌的小河水,冬暖夏凉。掬一捧是清的,喝一口是甜的。谁家的姑娘开始用河水洗脸,我们便一望而知她是有秘密了,有意中人了。懂得了妆扮的女孩子都不用井水洗脸,全是端了一盆盆的河水洗,说那水里天然含有胰子的成分、洗衣粉的成分、雪花膏和护发素的成分。洗了,果然就一个个艳若桃花,长发飘逸,风姿绰约得堪和电影上的女孩儿比美。我们若划破了头脸或手脚,亦不用涂药,不用包扎,只消下到河里洗去血迹就行了。洗了,不会再疼,更不会发炎流脓,不几日就好。据说煮过的河水效果更佳,或敷或服,包医百病。有个慕名嫁到我们村的新媳妇脸上有几粒雀斑,用煮过的河水洗了数月,那脸便真的水灵灵白生生了。一时小河名声大噪。

酷暑难当的正午,赤日炎炎,村子里像着了火,两岸的河坡上就会围满了人。那时村里人不知道电扇、空调为何物,大家都是或躺或卧在树荫下的河坡上接受河水带上来的凉气。父亲们就在那里一面做着短暂的午休,一面谈说庄稼的长势和收成;母亲们则在那里一面拉家常,一面做着针线活儿。我们也会难得地安静下来,把双脚浸泡到河水里,听老爷爷、老奶奶讲述那遥远年代的传说和故事。比如姜子牙,比如诸葛亮,比如狐仙和美人鱼,他们总也讲不完,就像那源远流长的小河水,悠悠地淌去又淌来,淌去又淌来哟。

我永远不会忘记16岁那年去外地求学时折叠的一艘纸船儿,竟没有沉没,没有搁浅,一直被河水载着,蜿蜒行驶到看不见的前方。我心心相印的小河啊,你是在给我说好男儿应志在千里,好男儿应图报四方么?

一晃将近半个世纪,家乡发生惊人的巨变,那蒸笼一样闷热的茅草房和小土屋已不复存在,风扇、空调,甚至大屏幕彩电已走进千家万户。至于村姑们的化妆品和孩子们的玩具,早已经琳琅满目了。据来自老家的消息,河道到处有设置砂石料场,河床被糟蹋的面目全非,现在小河的水已很少了,非但不能用来灌溉农田,反还愈流愈细、愈流愈浅了。也许有一天它终会流干,终会消逝,但它毕竟不可缺少地存在过,无可替代地存在过,它那匍匐向前、蜿蜒穿行的生存态度,它那滋田润禾、消病解愁的奉献精神,还很生动很形象地流淌在两岸居民的心中,流淌在游子的心中。

如今,我深深地怀念儿时在故乡小河边度过生趣盎然的孩提时光!

发表于2019年第二期《武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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