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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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父亲抽烟的习惯我曾经问过原因，父亲说他初中毕业之后就开始抽了，我说没人管你吗，父亲淡淡的说，那个时候不是想抽，是不得不抽。他说毕业之后本来要上高中的，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就只能出来拉板车挣钱，有个长辈带着他，晚上的时候就给他发烟，父亲说“我不会”长辈就说不会也要抽，晚上有鬼，鬼怕火，知道吗。父亲听后吓的赶紧接过劣质香烟，呛的他咳了几大口，后来他就那么噙着，让烟自燃，再后来假模假样的的吸了几口，慢慢的学会了窍门，也就不呛了，后来干活的时候也就烟不离嘴了，说话也噙着，香烟在嘴里转来转去，跳舞似的。
我很后悔问了父亲，因为知道答案之后，我一度很害怕黑夜，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比如小学上早自习的时候，天还没亮，我是一定要拿跟蜡烛才敢出发的，任凭别人笑我胆小鬼也不在乎，我想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个世上有“鬼”。
我一直是不信“鬼神论”的，不过早年父亲将的惟妙惟肖，一度使我相信了几分。他说村里有个老表，有天晚上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突然感到后面很重，就像后座上坐了个人似的，他当时知道可能是“鬼”缠身了，由于没有抽烟，身上没有火星，他就强壮镇定的大声喊已故亲人的名字，希望他们赶紧回去，就这样到家之后，他的声调突然变成已故父亲的声调，对家人吆五喝六，家里人一看不对劲，知道可能是“鬼”上身了，于是就一边顺着他说话，一边赶紧去找村里懂得法事的老人，把“鬼”赶走之后，父亲的老表啥都不记得。
这样的故事，父亲讲了很多，都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事情，都是村里的人，我不清楚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一代这故事为啥就没了呢？还是说他们是故意在为抽烟找借口，毕竟那个年代很穷，虽然香烟也很便宜，可日复一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就像村里老人说坐月子不能吃鸡肉一样，多年后她们才说明原委“那个时候穷，故意吓你们的”
母亲从来没有劝阻过父亲抽烟，就算在困难时期也没有。我也问过母亲为啥不劝劝，目前说我也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可你父亲年轻的时候那么艰苦，都是靠香烟支撑过来的，我不忍心断了你父亲的念想，再者关于这个事谁也劝不了他的。小时候我帮父亲买烟比帮家里买酱油的次数要多，并不是因为父亲会多给几毛钱让我买零食，我只是喜欢去小卖部看货架上五颜六色的零食，想着是否好吃？
长大后，很多时候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我想着要帮家里干点活，父亲基本都会说“一根烟的功夫就解决了，你歇着吧，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虽然我知道父亲说的“一根烟的功夫”是个量词，可能需要很多根香烟才能干完，可他还是执意如此，我只能去帮母亲干一些轻活。比如挖麦冬和挖山药的时候是需要大力气的，父亲宁愿自己一个人干一个月也不让我去抡耙子，虽然曾经也暗自庆幸父亲没让自己下苦力，可心里还是会心疼父亲。看着他烟不离嘴的抡起耙子一下一下的挖土，我一度怀疑，香烟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母亲说“虽然你爸抽烟我看不惯，但人家干活是真快啊，只要嘴里有烟，干起活来就不要命，割麦子的时候我是拼了命也追不上人家的。”“只要一干活，你爸就骂我，说我墨迹，速度太慢，可咱也是使足了劲，可就是撵不上他，人家骂，咱也不敢顶嘴，惹毛了，你爸把镰刀一扔不干了”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在父母的相处中会发生很多，母亲是慢性子，父亲是急性子，在干农活方面，母亲是永远追不上父亲的，可在生活方面，父亲是离不开母亲的。母亲说哄你爸开心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给他买条烟。挣钱之后的我确实每次回去都给父亲买烟，刚开始是买一些比较好的，父亲说“买这么贵的干啥，咱又不是当官的，抽这烟不符合身份，就4块的抽着就行。”
我问过父亲好烟和差烟有什么区别，他说“咱抽不出来，不管啥烟不都是冒股子烟就完了，咱抽烟就是为了解乏。”我不知道父亲到底能不能品出烟的优劣，还是说他不想让我花钱买太贵的烟，毕竟他是日复一日要抽的，虽然现在年迈，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先咳嗽一阵子，再吐几口痰。但我和母亲还是不愿意劝他戒烟，特别是于我而言，父亲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抽烟，年少时期是香烟给了他勇气和陪伴，父亲用尽全身的汗水和力气给养着这个家，如今功成身退，我找不到理由来劝阻父亲不要抽烟。正如父亲曾经说的玩笑话“我就是抽死也要抽，你们劝了没用，医生说了也没用。”
我不知道年少的父亲在夜里拉着板车的时候心里是否真的恐惧过？我也不知道懵懂的少年嘴里噙着香烟时到底是什么感觉？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是徒增了十二分的勇气？
每当听到父亲起床时的大动静我就默默的端一杯凉白开放在父亲床头，无需多言，彼此心照不宣，有些话说出来了听者伤心说者无奈。如今，每次回家我尽量不带香烟，虽然父亲有点落寞，但也还是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对谁都好。
如今，在父亲舍命的打拼下，我再无无法体会父亲那种年少的苦难，无法体会一个人扛一根檩条走几公里的力量从何而来，无法体会拉板车时夜里翻车的绝望，无法体会一个人在山上开荒的孤独，无法体会一个人征服一座山的快感。
父亲用所有难以表达的爱保护着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让我重复他当年的艰辛，他尽力把美好的童年和青年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我，一个人吞下了所有难以言说的“有害烟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