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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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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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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慧小小说小辑


五星级父亲


我工作单位的楼下是轮船售票处。

冬天里的某一天我加夜班到凌晨2点,打开单位大门的时候,发现售票处外面的花坛边有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起初我以为是父亲来接我了。我的家离单位也有好长一段路,父亲担心我一个姑娘家晚上回家不安全,又怕我总是麻烦同事,于是遇到加夜班,父亲便早早地开着那车破旧的拖拉机来接我。一同加班的同事便开玩笑地说:“你的父亲牌宝马车来接你了。”习惯了同事的玩笑,我倒没什么,父亲却总是怕我在单位不好意思,偷偷地把拖拉机停在离单位有点远的地方,然后打个电话通知我到了。花坛边的这个人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走过来急急地问道:“姑娘,售票处的门开了吗?”我才发现原来不是父亲,是一位乘客。

“你要买票吗?离开门还有4个多钟头呢!”我着实吃了一惊,建议他先回家去。我经常看到买票的人提前几分钟来排队,但这么早还是第一个,他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候船室晚上6点以前是关了门的,他是昨天晚上就呆在这里的还是半夜从家里出来的?也许感到有点冷,那人站起来跺跺脚搓着手说:“我家不在这里。”听他的口音分明是本地人,或许家在外岛,没有回去的船了,所以才一直呆在花坛边吧。我劝他先去附近的小旅馆住一晚,好好睡一觉,6点多的时候再来,顺便安慰他说:“不是周末,票不会太紧张的。”正在劝他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他把手机放在耳旁,我听不到手机那头的话语,只听到我眼前的这个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对,没船了……哪能呢……住在宾馆呢……真的,条件挺好的,真像五星级呢……是住了,真的真的……听听……我刚跟一位女服务员说话呢……”放下电话,他憨憨地对我一笑:“呵呵,让你见笑了,是我的女儿,刚上大学,送完她回来时错过了末班船。”我笑笑,看他的穿着住一晚宾馆应该还是消费得起的吧,或许是舍不得那几十块钱,而原因应该是手机那头的人吧。此时,我的手机响了,父亲通知我他已经在附近等我了。我便匆匆地离开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在回家的路上,我跟父亲谈起了这个人。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多数父亲都有这样的经历。”我转过头望着父亲,忽然想起多年前,我考取了外地一所高校,父亲陪我到学校报到的事情。那天,办完手续,父亲看我都整理好了,便想坐末班车回去。我见劝不住父亲,便想陪父亲到车站去。父亲拒绝说,陪他到校门口就行了。我依了父亲,只陪他到校门口,看着他坐上公交车。回到寝室,过了半个小时,室友丽的手机响了,是父亲打给我的,我非常诧异。那时我们家挺穷的,我读书的钱有一半是借的,所以还没有手机,全校也只有家境富裕的个别同学有BP机、手机什么的。父亲说已经在汽车站了,已经买到票了,晚上就能坐车回去了,叫我别担心。想到那年的事情,我忽然问父亲:“当年您是不是像那个人一样呆在汽车站一夜呀!”父亲带着疑惑问:“什么时候啊?”我详细地说了当年的事情,父亲一脸的迷茫,最后说:“真的记不清了,有那样的事情吗?”我想或许父亲是真的忘了有过这件事。

此后有一天,我从母亲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年,父亲其实错过了最后一班长途车,但怕我担心着急,所以才打了我同学的手机,骗我说已经买好票了。其实因为没有车票,他连候车室也进不去,售票处关了门,想住小旅馆,又舍不得花钱,后来他就在售票处的台阶上坐着,坐了整整10个钟头。回到家后,还对母亲撒谎说:“在一家旅馆住了一晚,虽然是小旅馆,看起来像是五星级似的。服务态度超好的。”要不后来感冒严重,母亲起了疑心,父亲是永远不会说出来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包裹终于打开了


她是带着不甘嫁人的。在1977年那个寒冷的冬天,连厚厚的棉衣也抵挡不住逼人的寒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树上飘零的落叶,被寒风慢悠悠地吹落到地上,渐行渐远,只能望着原来的地方,期待着春天快点到来,有一天会重新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寒风中,她手中的包裹,在沿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显得那样的突兀。

她回想昨天晚上是怎么忙乱地把手中的包裹整理好,甚至瞒着母亲和同一房间的妹妹们。临出门时,母亲对她说,嫁个农民好,小日子会幸福的。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倔强地背转身没有向母亲道别。

其实结婚前,他们已经订了六年的婚,见过三次面。第一次见面时,她就不喜欢他,巴不得他不来。第二次见面,他不知从哪里知道她生病了,从家里带了几个鸡蛋,见到她时,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鸡蛋被她的妹妹吃掉了。第三次见面,是他挑着彩礼来她家。

当天晚上,她望了望新房里唯一的一张床,冷漠地望着只见过三次面的他,他腼腆地笑着,默默地搬出已经准备好的床被铺在地上,然后吹了蜡烛。黑暗中,她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裹流了一夜的泪。

阳光初绽的时候,望着陌生的房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另一个地方。而地上的那个床铺不知何时不见了。正在恍惚时,婆婆笑盈盈地端着早餐进来,拉起她的手说,孩子,从此我们是一家人了。她的眼泪立即趴嗒叭嗒地掉到了碗里,心里茫然极了。

婆婆很能干,一整天闲不住手。她知道自己很没用,因为,婆婆知道她的心思。闺女,歇着。婆婆时常这么说。有一天不知什么引着了导火线,两位小姑忍不住发了牢骚,她不敢顶嘴,只是默默地回到屋里,把那个包裹紧紧地抱在怀里,坐在床上流泪。过了好久却听到门外小姑们的道歉声,偶而还夹杂着几丝哭声。她想,或许是婆婆说了什么。她知道婆婆待自己是真好,只是,再好,与他总觉得少了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一个角落是空的,总在心里偷偷地幻想着。

幻想还在继续时,忽然传来消息,母亲去世了,她的心犹如电闪雷鸣,拿出包裹飞回娘家,他紧随其后。她眼角带泪,想为包裹找个地方,却发现妹妹们零零碎碎的衣物已经挤满了小屋。她的心忽然失了方向,母亲走的这样快速,来不及解开心里的那个结,只能茫然地住在娘家,他也不催,只是跟着住了下来,帮着忙里忙外。做完头七,她依然没有起身的打算,他依然不说,只是嫂嫂眼里有了冷意。

她带着无奈回婆家,故意把包裹丢在角落里,出门时发现他已拎在手里。当着他的面她把包裹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想起母亲她忽然心生倦意,那个下午趁家里没人,吃了安眠药。醒来时,婆婆呆在床边,眼泪婆娑地抚摸着她的头,为她打了一个蛋,端到她跟前说:身体最重要。她流着泪哭得稀里哗啦,无法想象婆婆瘦弱的身躯怎么把她从家里背到医疗站。

雪花飘舞的时候,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对婆婆含着抱歉说:对不起。婆婆微笑地说:女儿更贴心。他眼里饱含着感激,对她说了声谢谢,把女儿抱得紧紧的。坐完月子,她把包裹从最显眼的位置撤到了橱柜里。

女儿呀呀学语会叫“妈妈”时,婆婆忽然生了病,她每天爬过一座山拿着做好的饭菜去照料婆婆,然后继续爬山返回家里。只是终归没能挽回婆婆的离去。料理完后事后,她把包裹从柜子的角落里翻了出来,放到阳光下晒了晒,最后把它放到了橱柜的最下方。那一天,他抱着女儿在村里快乐地转悠。

女儿渐渐长大,开始为情所困。她望着犹豫的女儿,把包裹从陈旧的橱柜里拿出来,然后讲了若干年前的那些事。她还说,多年后才依稀知道,当年是他背着她到医疗站的。

我就是那个女儿。这是我父母亲和一个包裹的故事。包裹终于打开了。



今生欠你一个拥抱


毕业那天,男女同学礼节性地开始拥抱。

一个一个,女生们轮流投入男生的怀抱,没人在意谁拥抱了谁,女生与女生也互相拥抱。连平时最木讷的女生也不例外。

何阳作为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一向很得人缘,他大方地敞开怀抱,每个女生都笑嘻嘻地一改往日矜持投入他的怀抱。

轮到陈雪时,她反射性地跳开了,边对何阳摇摇手说:对不起,我就不用了。

何阳一脸纳闷地看着她,旁边的女生对她说:没事的,只是礼节性地抱抱,又不会怎么样的。别那么封建嘛。

陈雪依然不同意,弄得何阳颇为尴尬。

别的男生打趣说:看来我们的何支书魅力不够啊,要不我来试试。说着,走上前准备去抱陈雪,陈雪照样反应快速地逃开了。

直到晚会结束,她一直没回教室。

同学们都在互相祝福着,喝着各自的酒,想到明天便要各奔东西,大家都沉浸在淡淡的伤感中,没人过多地留意陈雪。

离开学校后,大家忙着找工作,忙着谈恋爱,忙着结婚生子,那天晚上的小插曲被尘封在往事中。

多年以后,何阳的事业搞的风生水起,还叫来昔日的几个男生跟着他一起干。男生中有人说起,陈雪也在这个城市,一个女生在外生存挺不容易的,要不叫上她一起干吧。

终于,何阳再次看到了陈雪,和学生时代相比没有什么区别。

男生中有人悄悄地跟何阳讲,同学里只有她和何阳还没有结婚,要不凑成一对算了。

何阳笑笑没说什么。

陈雪看到何阳,仍跟学生时代一样,叫他何支书,除了工作,其它时间便很少彼此联系。

那天,他们谈成一笔不小的生意,大家起哄叫何阳请客。喝完酒后,大家到卡拉OK厅K歌,唱起年少时的歌,大家的眼睛都酸酸的。

不知是谁,想到了那晚的拥抱,有个男生忽然开口:陈雪,我那晚好像没有拥抱你。于是,几个男生忽然齐开口:真的,我们都没有拥抱过你。为什么连个拥抱也不给啊。

有人开玩笑地建议:要不,今晚大家都补上吧。

陈雪忽然红了脸,看了看在座的男生和何阳,只能开他们的玩笑:我可不敢,怕被你们老婆的醋坛子淹死。

何阳伸出手去:来吧,我还没老婆呢,补上我们上次的那个拥抱吧。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嘛。怕什么。

陈雪淡淡地笑笑说:还是算了吧,我们下次再拥抱吧。

何阳也笑笑:那就不勉强了。

那晚之后,陈雪离开了何阳所在的公司,自己一个人去了另一个城市。同学会的时候,陈雪也没有出现。只是大家偶而通过QQ上的留言和签名,猜测她的近况。有人说她结了婚,有人说她又离婚了。有人说她仍呆在原来的城市,有人说她出了国。

同学们再次见到陈雪,是在何阳的葬礼上。

在仪式上,陈雪哭的稀里哗啦的,比任何一个女生哭的伤心。

那份伤心,所有同学都被震动了,那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伤心。同学们都怀疑,陈雪和何阳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何阳的父母也带着满脸的狐疑。

陈雪没有解释什么,同学们也不好问什么。仪式结束后,照旧各奔东西。

当同学们都接受了何阳的离去,唯有陈雪谈起他时仍带着淡淡的伤感:他走的太早啦,才30岁啊,那是我们的同学啊,还没有结婚生子呢!

渐渐地,我也怀疑起陈雪对何阳的感情来,陈雪在电话那头哀伤地说:其实我是非常不甘心,为什么当初不给他一个拥抱呢?大家看我那天哭得那样伤心,以为我非常爱他,其实我们还来不及发生什么,他走的太早了,那时的我太自卑了,因为我有狐臭,所以害怕与人走的太近。我恍然大悟,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泪流不止。

这是真实的故事,故事里的人便是我的同学。



蝴蝶兰与鬼脸花


我跟小兰一起蹲在花坛边,小兰指着花坛里那些漂亮的花朵问我:快看,那些花漂亮不?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那些长在花坛里的花,真的非常漂亮,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想要翩翩起舞的样子。

以前怎么没看到呀。我问小兰。

可能是园工伯伯今年新栽的。

我想走近些看看。

小兰叮嘱我:小心,别踩坏了花。

不许摘花。正当我凑近那些花时,一个声音忽然闪了出来,我和小兰吓了一跳,立即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柳老师。

我跟小兰立即站直身子:柳老师,我们没打算摘,只是想凑近些看个仔细。

柳老师一脸狐疑:不用说了,如果我没出声,你们是不是已经摘了,作为学生怎么可以这样呢。那口气不容置疑。

真的没有。我非常慌张,被老师一冤枉,脸腾的一下涨红了。

小兰站在一边,也低着头说:老师,我们真的只是想看看。

柳老师看了看小兰,再看了看我,你们不用再狡辩了,你们是怎么样的学生我还不清楚吗?要你们成绩考好可能有点难为你们,可这只是行为和品德问题,也这么难做到吗?啊—柳老师那最后一声声调明显上扬的“啊”,使我和小兰不再吭声。

我们是怎么样的学生?柳老师自然是最清楚的。他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都是成绩不好的学生。老实说,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了,可是成绩总是搞不上去。每每看到成绩单上赤色的红,妈妈总是叹着气说:也许我们抱错了孩子。爸爸也摇摇头:孩子,考不上大学你就得像……后面的话他不说我也能背出来,肯定又是拿别人家的孩子来说事。甚至在梦中,我都能听到妈妈在耳边说:孩子,你可要争气呀……。

我知道我要争气,可是上课时,我非常认真的听,还是听不懂老师在说些什么。但有一样功课我非常好,哪怕在家里听着音乐,也能做到每次优秀。而且每次上课时总能受到老师的表扬,那就是美术课。当教美术的张老师含笑的目光扫过我时,我总是非常开心,甚至幻想着如果每节都是美术课该多好呀。有时,妈妈看到我在画画,总是把我的画具拿走,妈妈说:只有成绩好了,才能继续画。于是,我更提不起劲做功课,只是常常望着房间里空荡荡的墙壁发呆。

现在柳老师的话,让我又想到自己的成绩,我和小兰只能低着头,不再辩解。

临走时,柳老师丢下话:几天后期中考试别又不及格。

那天以后,我和小兰非常紧张地准备着我们的期中考试,虽然从来也没奢望说考个班上第几名,只希望能够考个及格就行。

紧张的考试到了。我和小兰同一个考场。

坐在考场里,身后的小兰拍拍我的肩,我刚要回头。监考老师立即雷达般扫射了我们一眼,带着严肃的表情警告:不许偷看,不许交头接耳,否则作为作弊处理。考场里的同学和老师齐刷刷地把目光交聚在我和小兰的身上。

小兰红了脸,我也莫名地感到脸有点烫。

小兰的试卷被监考老师作了零分处理。我在考试结束后也被柳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小兰问我:你相信我吗?其实我没打算作弊,我只是想向你借把尺。

我知道,因为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我话刚说完,小兰忽然就红了眼。

回到家,爸爸妈妈照例问我:考的怎么样。我没敢说实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看到他们失望的脸。

半夜12点,家里的电话响了,妈妈接的,电话是小兰打来的,我猜小兰在家里说了实话,被大人责骂了。

电话里小兰的声音有点嘶哑:小慧,你知道吗?我终于知道我们那天看到的花叫什么了?它叫蝴蝶兰,但是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鬼脸花。你说,如果我们是那些花,是不是不配叫蝴蝶兰,只能叫鬼脸花啊。

我不懂小兰的意思,迷迷糊糊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到学校时气氛有点怪怪的,还有许多警察。我才知道那天早上,小兰从校园的最高楼如花般绽放了。

多年以后,有人指着花坛里的蝴蝶兰问:那是什么花?

我总会脱口而出:它叫鬼脸花。

有人会笑着说:这名字跟它的漂亮不符合。

我知道,它还有一个符合它的名字,叫蝴蝶兰。说完,我的眼角便有了泪痕。



私奔


那个夏天,一个女孩问一个男孩,你喜欢我吗?

男孩说,喜欢啊。

女孩笑着问,敢不敢跟我私奔?

男孩没有一丝犹豫回答说,好的。两个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说好不见不散。

那时候,私奔是个很酷的行为,至少在女孩的心目中是这么认为的。女孩是个很另类的孩子,别的女孩子喜欢洋娃娃之类的玩具,她就是喜欢与男孩一起玩,喜欢下河捉鱼什么的。

非常淑女的母亲总是不解地看着她自问,难道在医院里抱错孩子了?尤其是面对上门来讨说法的家长们,女孩的母亲这种纠结的心情更加深刻。

母亲某次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如果再这样就把她送回父亲那边去。女孩其实也好想问母亲,是不是生错了。每次跟在母亲的身后,人家总爱说,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你。女孩知道,她们是在说自己不如母亲好看。

越如此,女孩的内心越想叛逆一次,她认为时机成熟了,终于有个男孩肯与自己去私奔了。好吧,决定好装备。晚上,趁母亲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拿了母亲包里的钱,拿起书包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对着熟睡的母亲挥了挥手。

女孩一直认为,私奔是件挺伟大的事情,在等待男孩的时候,心里只有兴奋。约定的时间过去了,男孩还没有到来。女孩有点肚子饿,附近没有卖吃的。女孩想着男孩快来了,还是算了,再等等吧。天黑的看不到手指的时候,女孩依然没有等到男孩,女孩待在车站外睡着了。

睡眼迷糊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是谁在叫她呢?

模模糊糊从光亮处传来的叫唤,既飘渺又遥远地传入到她的耳中,一声接一声地试图将她唤醒,细微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怕是谁已经找急了。

这样想着,眼前的光亮就越发扩大起来,努力睁开沉睡的眼睛,突然从她的头顶上方凑过来一张脸孔。虽然背光无法看清,可是感觉是那样熟悉,原来是父亲。

她瞬间流下了泪,把父亲抱得紧紧的。她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委屈地大哭起来。各种五味掺杂的情绪纠结在里面,想着男孩没有出现,想着父母亲是如何得知她在这里的。

回家后,看到她,母亲大声地哭了出来,她才发现此时的母亲眼睛红肿,头发蓬乱,没有了往常的干练与清爽。母亲没有大声训斥她,只是在她安静下来后,叫父亲多呆几天。那个晚上,女孩半夜睡觉的时候,看到母亲一个晚上进出好几次,女孩没有理母亲,又累又饿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听到父母说话,听到父亲对母亲说,要不我带她回老家算了,你一个人带着太累了。母亲带着哭腔说:我一个人能行。言语间有那么一股坚强。

父亲离开的时候对她说,不遵守约定的男孩是不可信的。她没去细细琢磨父亲的话,只是觉得回到学校同学们该怎么对待自己的这场私奔呢?

回到学校,同学和老师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她去找那个男孩,他一脸紧张地表示,自己有事所以没有去。他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等后来她真正明白爱情的时候,笑自己年少时居然有那样的勇气,羡慕自己当年的热血。当然她与那个男孩现在没有一丁点联系了,与母亲的感情却是在那次私奔事件之后变得更加亲密了。因为事后,父亲向她讲述了,一个母亲如何在深夜里寻找一个离开家的女儿,甚至放弃自尊原谅出轨的父亲,希望他能回来一起寻找。班主任向她讲述了,一个母亲如何联系班上的家长们,一家家找上门去寻长她的身影,并要求班主任在事后请呵护一个小女孩的自尊。

那是1992年,那一年她才上初一。


2019-3《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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