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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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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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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种李种春风

走进东台林区,路边草木的葱笼,绿浪般涌动着,夺目而来;深长的茅草丛中,毛嘟嘟、绿茸茸的狗尾穗子,任情而自在的迎风摇摆着,摇得我的心头,忽的一热:这熟悉的景象,正是我儿时的记忆啊。


置身林区深处,我一时有些恍惚,感觉像是一下子走进了另一片天地里。


四周的原野尽处,半人深的草丛之中,蛙唱声、虫鸣声,深深浅浅的应和着,此起彼落。天空高远,眼前一片绿濛濛的空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森林边缘。田野像是刚刚收割过不久,松软的褐色泥土,在残留的植物根茎间时隐时现,散发着温热浓郁的草木气息。一只白鹭,悠闲地落到地陇上,歇歇脚,又缓缓地飞向远处去了。


天地寂静安闲,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一时之间,恍然觉得,似乎人都可以化身为庄子,全然融入到天地之间去了。而此刻,老天却像是特别眷顾我,把它珍藏的最好的一片天地,留给了我了。


林子里的空气清新,带着丝丝清凉,沁入心脾,也像是特意洗净了,留给我这个远方的客人。排列整齐的笔直的水杉,高耸入云,站成了一副秀美的模样,像是森林里的仪仗队。而对来访的客人而言,林木可人的气息和它天然的灵秀,真的是任何仪仗队,都无可比拟的。


东台的林老师,眼睛一直是肿肿的,听说这几天忙于接待工作,有时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看得出,他是顶着疲惫,尽心尽力的为大家作着服务。那份担当和付出,使他本就温厚持重的形象,更多了一分令人信赖和敬重的分量。


林场的宾馆,宽敞、明亮、舒适。房间的色彩,简淡清爽,一进门,宽大的玻璃窗,就让人感觉心境开朗。墙壁上恬静的水墨画、家具体贴含蓄的式样,用品周致妥当的布置,处处都让人感到设计者的美学底蕴和艺术匠心。


最让我欣喜的,是靠窗的书桌,和桌边放书的案几。案几是长条状,或许,也是对空间的巧妙利用,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小设置,却让人心里多了些熨贴。椅子的高度又刚刚合适,坐在窗边,在窗外的满眼绿色的环绕之中,享受一下临窗读书的雅趣,心里是说不出的愉悦。


听东台的老师讲,这片林区,原来是一片盐碱地,不由得大为惊叹。


房间书桌上,正好有一套制做精美的书籍画册:《黄海边那一片森林》,大略翻了翻,才知道,这一片林区,真的是一片知青林,是当年的十八勇士,和后来的五百知青,在一片荒凉贫瘠的盐碱地上,通过挖沟爽碱、犁土垦荒、割草埋青、选种育苗,几代人,用了近五十年的辛劳,才培育成如今这一大片林区。


依常识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东台人也能义无反顾的做起来,并且做到了很高的等级,这个胆气和魄力,真是非同一般。


林老师人年轻,但说起林区及东台的历史,却是如数家珍。他思维缜密,逻辑清晰,用语听来寻常,其实却是考究,质朴的气息中,透着清澈和灵秀,深厚的文化底蕴,全在言行之间了。有了他的补充讲解,东台的印象,也更为鲜活、更为丰满了。


“秋天响亮惟闻鹤,夜海朦胧每见珠”,这是范仲淹在东台留下的诗句。“秋天响亮”,大诗人真是用笔如神,只几个字,东台的条子泥,那种“长天辽阔、百鸟齐鸣”的景象,便尽在眼前了。


条子泥,是黄海边一片人工拦起的湿地。一条一条的泥垅,形成了独特的自然人文景观,每年有数百万只候鸟,在这里起起落落。提起这片神奇的候鸟栖息地,诗人姜桦老师的眼睛,是晶亮的。他说:“条子泥的鸟儿,每天几点叫;树上的叶子,每年的哪几天开始落,我是最清楚的”。这么细致的生命细节,都被他敏锐的捕捉到,我忽然就有些感动:这是一个对美、对生命,有着细致感知的人哪。


同行的裴老师,人生得壮实,面色也凝重,气度又沉稳,目光炯炯的,透着一份精明,很有几分领导派头。说起林中的鸟儿,竟显出一副童真的神气,郑重的说:我是听得懂鸟说话的。兴之所至,便绘声绘色地描摹起雄鸟和雌鸟的对话来。情之所及,人也仿佛一下融入到自然之中去了,那一派浑然天真的真性情,也酣畅无碍的流露出来。


我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看上去那么沉实粗犷的人,他也会把日子里那些难得的、不为人知的美,细细的提取出来,一边诉诸于文字,让那些美好的情感,得以舒展和释放;一边保存于文字,让它慢慢滋养抚慰自己的心灵,这算是一种幸福,或许,也是有一点无奈吧。


听林老师说,清末民初实业家张謇,是南通海门人。当年他组织启东、海门的乡民,围垦植棉,觅土谋生,硬是将盐碱地,变成了垦殖区。敢向双手要生路,启海人挑战不可能的勇力,令人钦佩。后来启海人移民东台,精神气质也就传承下来。听说至今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不肯闲着,真是令人感叹不己。


观光车行驶在新街的万亩生态园中,一片片齐整密实的苗木,一匝匝枝繁叶茂的林下作物,争雄斗胜般,闯进人的视线中来,一些温热的感觉,溢上心头,不觉想,守着这么一块丰厚的土地,心里也会是踏实、安然的。忽然又有点错觉,那处处草长林密的情景,很象是儿时家乡的模样。可惜现在家乡的草木,都己是较为稀少了。


新街镇边的河面上,有一块椭圆形的荒芜的沙洲,村干部说,要修几座桥过去,在沙洲上面建个大的图书馆、度假区、休闲馆,打造成一个大的水上娱乐休闲区。一小块不起眼的河心沙地,规划成了一片高大上的园区,东台人的创意和远见,确实非同一般。


不由就想,东台人敢于改天换地的尝试,与当年欧洲人开创工业革命的心气儿,或许有得一比。向“不可能”处求“可能",是东台人的作风。或许,也正是这种求新求变的探索欲望、无所畏惧的实践精神,开创了而今飞速发展的现代文明。


我有时想,西方人对外的自我推广,总是喜欢强调他们的自由民主,引得年轻人很是神往,以为那神仙般的日子,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其实,从发展的角度看,支撑他们文明发展的精神内核,或许,也还是开拓和创新的意识吧。


东台的甘港农庄,像是一个绿树环抱的别墅区,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高大宽敞的戏楼,回廊精美的手工作坊,有文化气韵,有生活气息。走在庄中,满眼绿色,植物精巧的设计,园林精致的布局,让人的心情安然、舒畅。“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人在自然之中,一种随性悠然的生活方式,着实让人羡慕。


我小的时候,特别向往城里人的现代文明,等到真的进了城,人被塞到火柴盒一般的楼群里,年头长了,慢慢就感觉到,没有了天地自然的滋养和护佑,人的天性里,那份不忧不惧的纯朴与安然,慢慢消减了;人的性情里,那种天然的灵气,似乎也日渐枯竭了。


东台,似乎悄然开启了一种新的生活模式,将现代文明与自然生态,完美的融合起来。


我也常常怀念着儿时故乡的水草丰美、林木繁茂;更期待着,能住到东台那样如画的自然之中。我也梦想着有一天,一种更为自在美好的生存方式,会自然而然的到来。但这个自然而然,从何而来,我也有些不确定。但我感觉,也许,许多人,己然走在了追寻梦想的路上。


作协的贾老师,身形娇小,脸上永远是一份恬静、淡然的微笑。她走了许多国家,大概开阔的眼界、广博的见识,让她对很多人间大观,看得寻常、看的透彻了。她乐于把自己的生命空间,尽力向外延长,虽然辛苦些,但那辛苦里,想来,定是有着鲜活的生命体验,有着自己独有的人生印迹,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感悟的。


徐峙老师人虽削瘦,话不多,气象中却有一份厚重感。他的神色里,似乎有一种灵魂追问者的深沉和宽和。他的诗词功力深厚,自己却淡淡地说,那不算啥。我觉得,那是一种不愿将就、不肯敷衍,将生命的定位,放得高远的珍重态度。


人所梦想的生存状态,有可能实现吗?东台归来,说起“不可能”三个字,我就有了些含糊,有了些迟疑。


诗人徐刚老师言语的深邃,就像他的崇明口音一样,有时候不太容易听懂。但他的深刻,他的健朗,给人留下很很深的印象。我去网上查他的简介,读到了他的诗,真是好。很多年前,他己经是知名的诗人了,但他依旧悠然淡定,精神矍铄的向前走着。我不知道他丰富的思想,边界在哪儿,指向又在哪儿,但看他神清气爽的气度,就想,有这样的前辈引领,真是幸运。


青松老师说:关注自然,就是关注人类自身,这是一个大方向。陈主席说,要有个五年计划、十年计划,真是让人鼓舞。这是一个实干的话。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东台人一直在拓荒。我想,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个拓荒者。


生命是珍贵的,人人都愿给自己的生命,一个更好的安放。齐豫有一首歌里唱:每个人心里一亩田,每个人心里一个梦。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我想,或许,每个人也都在期冀着,用一棵梦想的种子,在自己的心田上,在广袤的大地上,种桃、种李、种出一片春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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