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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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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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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归原主

与隔壁摩托车修理部的师傅相比,龚师傅显然要技高一筹。他在武警中队家属院门前出租房开了几年修理部,从早到晚活计一直不断,冬天也不例外。

手艺是个技术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除此之外,龚师傅与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为人热情,谁都愿意与热情的人打交道,热情能当饭吃,也蕴藏着旺盛的人气。见客户总是乐呵呵的,手头活儿再多,也会停下来,查看车况,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并说,老哥稍等,稍等。最关键的还是,龚师傅不胡要价,大部分人把车骑来,撇下就走人。

我托人把一个具有摩托车样子的“东西”,放到龚师傅那里再没管过。几周后来取车,他把这个“东西”修理的有模有样,竟然能和其它的同类一样驰骋。但毕竟是大伤元气,不能可劲的使用,而我用它行走的区域一般不是山上山下,就是沟里沟外,没有那么多的柏油马路供它撒欢子。

这不,又坏在山里,接着就成了龚师傅的另一幢活计。这样的车最能考验龚师傅的手艺,也最能破坏龚师傅的名声。趁礼拜天休息,兴冲冲地到龚师傅修理部去骑车,意外发现车不见了。他一脸茫然,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拘谨地不知说什么好。

哎,摩托车呢,龚师傅?我慢条斯理地问他。

车……,车,叫扣了。他吱吱呜呜地说。

谁那么大胆子敢在你这儿扣车?我开玩笑地追问了一句。

刑警队的!

刑警队?我有些明白,可又不明白刑警队为什么不跟我联系,或许是工作忙没来得及向我问明情况。

龚师傅咽了一口吐沫,慢腾腾地说:前几天有一个人来说这个车是他被盗的摩托车,我就说是你放在这里修的,他就走了,第二天刑警队的人就来了。

哦,知道了,不怪你。龚师傅听到我这样说,稍微有些放松。要不我把修理费给你退了。我接过他的话忙说,不用,不用,你费工费料,那是你应该的收入。

兰宜公路也算是交通要道。西吉固原来往的车辆扇着风行驶,百姓的奔奔车吧嗒嗒的更是往返穿梭,尤其是夏秋时节,重载的大卡车接续穿过,路面轧压的坑坑洼洼,已超过了服役期很久了。金龙集团自承揽了工程,路面被剖膛开肚之后,长时间没有复工的迹象。沙石、泥土、沥青卷东一坨西一撮堆积着,整个路面不成龙体。

更可恶的,要数车辆过后掀起的尘土,能把人埋了,尤其逢雨天湿滑泥泞,车辆行走起来吧唧吧唧的响个不停,没耐心的司机一脚油门下去,车身左摆右晃,能把人的心脏摇错位。为此,中河一代的老百姓颇有微词,话语也不遮掩:愣倯势,抢到活儿咧,把他大的肚子咋不收拾?

雨后的上午,晴空万里。估计路面的泥土凊住了,我们也该“上工”了,硝口还有一大堆是事情等着呢。车到黄土桥附近,远远就看见一个黑黜黜的东西像是谁不小心遗落的包裹,在路中间停放着,挨到近处才分辨出是一辆摔坏的摩托车扭曲着身子斜傔在土堆上。前轮已和车身分离,像是飞跃沟坎的臊胡,不小心摔断了蹄子,只连着筋皮,电瓶挣脱出固定位置耷拉着脑袋,大灯玻璃罩粉碎性损坏,前叉深深地戳进土里,油箱溢出的油已经挥发,但洇迹清晰可见,驱动链条上的黑机油染着黄土,已断裂,后轮子歪斜,没有车牌号,看样子有七成新。很显然这是一起事故现场,可不见肇事者或者受害人。

明眼人一看就是被盗赃物。因为路面凹凸不平,凤高夜黑,加之骑车人心里慌乱害怕,车速较快,遇到堆积的土堆,难免手忙脚乱,不出事故才怪呢。事故造成了车损严重,这是嫌疑人始料不及的事情,只好带着“受伤的心”从泥巴中艰难爬起来,用泥手摸一把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地把已经得手的“战利品”扔在倒霉的路上,隐遁在黑暗中去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那又是什么呢?

那些年,不论是谁,自己拥有一辆心仪的摩托车实在不容易。尤其一些年轻人手里有了两个钱,恨不得马上变成飞驰的豪爵牌“电奔子“,用速度和个性的装饰显示与众不同,所以时常听见或看见事故的惨烈场景——兴奋的轮子下面往往流淌着鲜血和眼泪。也有事故后逃逸的情形发生,但多数不会。这起事故现场没有鲜血,当然眼泪和泥土混合起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暂且理解为没有眼泪。现场脚印很乱,说明出事后骑摩托车的人没有大碍,还有能力查看车辆受损情况,外围只有一人离开的脚印朝西南方向去了。过往的人看见车辆成这个姿势了,连拾取的信心都没有了,所以,它大概与我们有缘,所以痛苦地等待救援。

从发生事故到神秘的人离开,估计最多有二十分钟左右,他不会纠缠很长时间。进一步推想,如果是自己的车辆,即便出了事故,也会想办法到附近的村庄或者别的途径寻求帮助,哪怕车辆变成了废品也会坚持到天亮拉到收购站换两个零花钱的,否则给家里人不好交代。好在车辆的脊梁完好,其它部件还能看得过去,修好的可能性很大。有谁能将自己血汗钱换来的“坐骑“弃之不顾呢?只有一种可能——人是贼,车是赃。

从盗窃案件隐蔽性的特性和发生的时段来看,一般在凌晨两三点钟发案的几率很高,因为那是一切都处于静默状态,适宜贼出没,也容易得手。头天晚上雨在24点停止宣泄以后,至我们到达现场,至少在我们工作的辖区没有接到报案。这辆摩托车很有可能是固原城里谁家的,粗心的人停放不合理,看管不严,被贼“俘获”。

很想沿脚踪的方向去追查,说不定就能抓获嫌疑人,但硝口案件实在更急切,所以首先得搛重要的事情去做,这是那时候的通常做法,警力奇缺的限制,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到头来真成了猴子搬包谷——搬一个丢一个。我们已查看完了现场左右为难时,迎面过来一辆奔奔车也停下来询问发生啥事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反正老百姓都是见面熟。几年了,方圆几十公里,谁不知道我们那里几个姓甚名谁,遇难场事了都愿意伸援手。他看我们有些为难,二话没说,就把赃物拽上了车拉到单位去。我们继续西进。

好些日子没见有人到我们所里报案,也没打听到城里谁家摩托车被盗,这就有些奇怪。那些年骑黑车的人比较多,黑车一般是有问题的,有些人贪图便宜,专门打听出售黑车的线索,一旦有着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往往不过问出处。出事的车辆正好没有牌子,如果有,通过交管部分很快就能知道主人是谁了,加之,当时城区和各路口还没有达到安装探头的地步,虽说要加强人防技防力度,但技防几乎是空白,查案费时费力,好多案件久侦不绝。这起被盗车辆莫非与黑车有关?

刑警三中队负责中河、彭堡、张易等乡镇的刑事案件侦破工作。那些天,马队长为中河的案子已抟了好些时日了,他来歇脚一定会到我的办公室迷糊一阵,我给他汇报这事时提了一个建议:派出所本身就是借用供销社的,没有多余的房子,摩托车损坏的程度你也见了,放在院子里时间长了,分吹日晒的,到时候恐怕就成了一堆废铁。我看能不能拉去修理,如果修好了,可以暂时用以工作,等将来失主找到了或者案子破了,再说修理费的事,这么做能行吗?

修了用且,一定要保管好,可不能丢失了。马队长抽了一口烟,低头思谋了一会儿说。马队长的思谋是有道理的。按理说,赃物不能使用并且要妥善保管,不易保管的要作价拍卖,但我自工作以来就没听过哪个办案单位拍卖过赃物的,再说操作起来很麻烦,现有条件的确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供赃物长期占用,与其在院子里风吹日晒朽坏掉,不如把它利用起来,到时候车辆是完整的,我想失主也不希望他的车变成一堆烂铁吧。

摩托车失主可能和我一样是个经济不景气的人,也有可能摊上了“黑”,没敢报案。能做的就是抱着一线希望在城里各处修理部打探看有修车的吗,在龚师傅那里发现了自己车纯属意外,于是给办案单位汇报了摩托车的下落,可能别有隐情。

从龚师傅修理部出来,第二天回到单位,我在电话上给县局有关主管部门谈了摩托车的来龙去脉,并说修车费花了六百多块钱希望能给协调解决。接电话的人带批评的口吻说:看你冷着吗,赃物你咋能敢动?这事你跟主管刑侦副局长和城区刑侦中队所在的派出所所长人去谈!

你看,我事先给马队长说过,情况是…….还没等我说完,电话的那一头口气有点大:事情就这么个,我还忙。他挂断了电话。后来无意中得知失主和什么人有亲戚关系,但不一定是挂断我电话的人,这只是一种猜测。

那时候,我的工资并不高,就一千来块吧,修车自掏腰包花了六百多块也算是不小的数字。很想给相关的领导去谈这件事,可又一想不就是六百多块钱,至于吗,权当是替嫌疑人修好了车,让失主失而复得,也是一件好事。但不知道嫌疑人将来某一天到案,侦查部门追查这辆车的来龙去脉,如果涉及到是黑车,那失主不就涉嫌销赃了吗。

依常理,我是作为证人要接受询问的,但我关照过的摩托车以六百多块钱的代价复原后,似乎从来就没发生过被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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