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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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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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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路过车轮草

向晚意闲适,驱车登古原。冬日的古原上,北风劲吹,一片荒寂,红红的夕阳就别在一株高草伸出的光秃秃的枝条上。

葳蕤在温暖夏日里的野草早已褪去绿叶,早就散去生机,只剩下一身的枯槁,变成与脚下冰冻的大地同样低调的土黄。

乡间小路的两侧,时宽时窄的两条杂草带依然占据着盛夏时节扩张的地盘。凛冽的寒风打着唿哨,尽兴地在草丛中来回地穿梭,惹得枯草棵子一阵子漫无方向地摇晃。

身边一棵苘麻的枝条牵住了衣角。它另有一个名字叫塘麻,村里人都叫它麻麻塘。麻麻塘,好亲切的名字,一如喜娃、二狗这样的名字般亲切。

其实,苘麻还有很多的名字,比如青麻,比如白麻。其中,我最喜欢的名字是车轮草,有着雅致美好的诗意,有着让人心驰神往的古意。

车轮草的果实的确与车轮有着几分的形似。遥想当年,牛车、马车或者骡车的车轮一遍遍地从车轮草身边驶过,缓缓行进在悠悠的农耕画卷里,行进在窄窄的乡间小路上。那时的节奏舒缓,舒缓得让人忘忧;那时的岁月静好,静好得让人惬怀。

眼前这株乃至这片车轮草曾在春末生根发芽,曾在初夏快速生长,并在盛夏伸出宽大如手掌的叶子,开出艳黄的五瓣花朵,结出鲜绿精致的蒴果。

六月孩童相忆否?那个夏风熏得人人醉的午后,一群顽童们扯下一片片车轮草的绿叶,将其正面附在握紧而中空的左手上,右手食指顺着中空的地方稍稍按下去一些,然后右手用力拍打叶子,一声脆响之后叶子随即被震裂,引来一阵阵得意的笑声。

停下来,摘一颗车轮草早已风干变黑的蒴果,蒴果精致得让人赞叹。也许是受了《天龙八部》中虚竹摘取松果作伤人暗器的影响,孩童时代也曾生出用这车轮草的蒴果来展示自己“功力”的冲动,可惜的是,质量太轻无法掷远,就像此时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摇出里面的种子,它那褐色的肾形种子早已在秋风中落尽。

是的,你不必担心,在肆虐的北风劲吹之前,在熊熊的野火燃烧之前,车轮草的果荚在中秋时节就已经打开,深藏在每一个果荚中的两三颗种子在风中摇落枝头,钻入泥土,并耐心地等待着来年的春风!

是的,也许又是一个静好而寂寥的黄昏,闯入眼中的却是两条醒目的黑。不知是何时生起的一场野火,把瑟瑟的枯草燃成了一地的灰烬。车轮草和大多数野草一样是一年生草本植物,野火无情,烧尽枝茎,根蒂也早已活力不再。但籽粒还在,希望还在,明年东风解意,还会有一年春好处,还会有夏花灿烂时。

只是,可惜了那几棵车轮草,若是在久远的年代里让人遇上,定会将它拔下带回家中,搓麻绳,编麻鞋,或者织麻袋,总会有用处的。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这是《诗经·陈风》里的诗句。恰巧,外婆家东面不远处,也有一个水塘。水塘边长着几棵老柳树,村人们常常脚踩柳树根把车轮草打捆然后压上重物置于水下。待七八天或更长一段时间后将其从水中捞出,把麻皮剥离并再次浸入水中,直至完全脱胶。至于脱去麻皮的白色麻茎,以其质量轻的特点也可以用作一种钻天小爆竹——起花缀着的细杆。这是母亲关于沤麻的讲述。

如今,这种沤麻行为已在村里绝迹,乡间再也无人关注车轮草了。然而,车轮草依然是许多年前的车轮草,悄然无声地生长在路旁,却依然站得自然而坦荡。不邀宠,不自卑,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

车轮路过车轮草,我希望心头能够成功对接上那份飘入时空烟云深处的古典情怀。

                                                                       (本文作者: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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