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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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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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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蟋蟀鸣

立秋将至或者已至,蟋蟀就耐不住寂寞,要在夜间开演唱会了。

在墙脚处,在草叶间,在葡萄架下,在碎砖碎石旁,舞台简易和露天演出是其一贯坚守的风格。

蟋蟀又名促织。“促织”一词可谓有着双层的内涵:一是象声,“促织促织”,酷似蟋蟀的声音(它的另一个名字“蛐蛐”也应属于此种情况);一是会意,小歌手在用自己的歌声催促人们,天要转凉了,赶紧织布做好可以抵御寒凉的衣物吧。

对于蟋蟀的鸣唱,朋友还给出了另外一个版本的说法。蟋蟀在院,叫的是“拆拆洗洗,洗洗做做”,即在提醒它的听众们,快把去年的棉衣拿将出来拆洗一下,然后做成新的棉衣以应对隆冬的挑战。况且,天气去了燥热,正是做此事的好时光。

问此版本的出处,朋友说源自她的祖母,至于谁才是真正的原创者,这种口口相传的民间说法,短时间内恐怕是很难查考出结果的。

此事按下不提。其实,这两个版本都表达出了一个同样的意思——与蟋蟀的鸣叫一起到来的是天气的寒凉。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诗经》《古诗十九首》中都有蟋蟀们的显性存在,但若论蛩音之密集之唯美,或许非宋词莫属了。晏殊词云,“草际蛩吟珠露结”;李清照词云,“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岳飞词云,“昨夜寒蛩不住鸣”;蔡伸词云,“满院蛩吟人不寝,月侵廊”;陆游词云,“桐叶晨飘蛩夜语”; 吴文英词云,“小蟾斜影转东篱,夜冷残蛩语”……唧唧复唧唧,这厢叫来那边鸣,唯有秋夜才有如此美妙的画卷,才有这般清美的天籁。

此外,蟋蟀也一定还隐在另外的一些诗词空间里,让人自己用心灵去倾听。“凉夜清秋半,空庭皓月圆”,权德舆吟出这两句诗时一定有蟋蟀的叫声入耳;“一阵初寒梦不成”“秋雨晴时泪未晴”,在那个怀人的晚间,蟋蟀一定忠实地守候在苏轼的床边;“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蟋蟀也一定跳进了李清照溢满菊花香气的清婉梦境中。当然,还有白居易那个“露似珍珠月似弓”的“九月初三夜”……

古往今来,谁又能够算得出蟋蟀这一小精灵级别的歌唱家伴过多少秋夜的酣眠者和不眠人?蟋蟀开唱,与冷月、白露、灰雾、清霜和寒气相伴的蟋蟀唱出的是达观,是坚强,是心灵的富足,是精神的慰藉和随遇而安的洒脱。

在昆虫界,蝉也是有名的歌手,但高柳乱嘶的夏蝉浮躁,病翼惊秋的寒蝉凄切,终不及蟋蟀之来得清心怡神。法国著名昆虫学家兼文学家法布尔在其著作《昆虫记》中有言,“蟋蟀的声音可以与蝉的清澈的鸣叫相抗衡,并且没有后者粗糙的声音”“简直就是一曲动物之中的‘欢乐颂’”。

此外,蝉非居高枝不鸣,也颇有些功利之心和卖弄之嫌,而建巢穴于地下土中的蟋蟀则更像是一位坦然自得的隐者,这一点儿有《昆虫记》中的一首好诗为证:“蟋蟀藏匿着,淋不到雨,用冷静的眼睛看着,发出歌声。风暴的威严对于它毫不相关,狂风暴雨从它的身边无碍地过去。远离这世界吧!不要过分享受它的快乐与繁华,一个低凹的家庭,安逸而宁静,至少可以给你不需忧虑的目光。”也许,“不需忧虑”正是蟋蟀最让人羡慕和敬佩的地方。

蟋蟀来了,天地之间就是最好的唱台,唱台上的曲子虽然稍显单调,但终究有薄凉喜悦的意趣,终究是千古不朽的诗行!

                                                                           (本文作者: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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