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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受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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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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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托孤

夜幕下的托孤

 

王受庆

 

冬至这一天,偏僻的山南村迎来入冬以来最寒冷的天气,北风呼号,大雪纷飞,如黛的山峦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到处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丝绿色,显得了无生趣,甚是凄凉。

天寒地冻的天气,村子里的人总是睡得早,起得晚。此时已近午夜,村民们早已经进入了梦乡,村子里听不到人语,看不见灯光,偶尔的一两声犬吠,让小小的村落平添了几分宁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村子的宁静。

听到脚步声,躲在墙角处的狗在狂吠,村东头的路上有了数点灯光。灯光有些昏暗,在快速地往村子里移动。

听闻声音,搂着婴儿睡觉的黄细妹立即翻身起床,推开窗户往村东头望了一眼,随即将窗户关上,披上加盖在被窝上面的那件褐色的旧棉袄,抱起熟睡中的婴儿,拉开房门,像百米冲刺一般朝老宅子的后栋跑去。

黄细妹居住的房子是一座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老宅子,宅子很大,是典型的客家方形大围屋,里面住着三十多户人,黄细妹住在前栋,是去年结婚时她的家婆腾出来的一间正房。房子腾出来后,她的家婆就搬到了后栋那间原本用来放置柴草的房子里。

黄细妹家婆居住的房间很小,没有窗户,里面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床是三十年前结婚时找村里的木匠打制的“猪兜床”。

房门虚掩着。黄细妹轻轻推开了房门。

“娘,白狗子又来了,应该是奔我们家来的,我得抓紧离开村子,恺儿就拜托您了。我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要想法设法保护好我们黄家的这棵独苗啊!”

推门进来的黄细妹没等家婆缓过神来,就急匆匆地说着话,随即亲了亲怀抱中的婴儿,然后将熟睡中的婴儿放到了家婆的床上,转身离开了家婆的房间。

狗的狂吠声越来越激烈。离开家婆房间的黄细妹一边拉起衣袖抹眼泪,一边快速跑到宅子的后门,打开,出去,把门关上,不顾一切地朝后山狂奔。

后山是乱坟岗,树木参天,布满荆棘。山中有一条小道,极其狭窄、崎岖。沿着小道,翻过后山,便是江西。黄细妹就是在江西与自己的丈夫黄恺认识,并最终结为革命伴侣的。

黄恺是家中的独子,因为家贫,只在村里的私塾上了两年学便辍学了。辍学后,不到十岁的黄恺便成了地主黄怀仁家的放牛娃。随着年龄的增大,黄恺由放牛娃变成了地主家的长工,耕田犁地、播种收割,样样农活都得干,样样农活都在行。

渐渐长大的黄恺不想继续呆在小山村里,他要离开小山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为此,他一直都在努力寻找着走出去的机会,努力做着走出去的一切准备。

机会总是垂青那些有准备的人。就在黄恺过完十七岁生日的那年冬天,一个靠补锅为生的手艺人来到了他们的村子。这位手艺人憨厚老实,社会阅历非常丰富,经过几天的接触,黄恺便与他交了朋友。在这位朋友的带领下,黄恺瞒着家人、趁着茫茫夜色、背起简单的行囊,悄悄离开了村子,沿着后山这条便道来到了江西。

来到江西后,黄恺被这位朋友介绍给了一家伙店老板。伙店的老板看到高大魁梧、眉目清秀的黄恺,甚是喜欢。于是,黄恺便成了伙店里的伙计。

伙店的老板也姓黄,与黄恺一样都是虎公的后代。或许是同根同祖的缘故,伙店的黄老板对黄恺亲如家人。

黄老板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人,小女儿在县城里读书。在城里读书的小女儿每到周末都会回来,回来之后都会帮助店里忙这忙那。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黄老板的小女儿竟然喜欢上了黄恺。黄老板的这个小女儿就是后来成为黄恺伴侣的黄细妹。

黄细妹是一位非常叛逆的女孩子,从来不以女孩子的形象示人,思想也十分激进,向往自由平等的生活。因为这个缘故,黄细妹到了县城读书的第一年便秘密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二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跟黄恺认识后,黄细妹发现,黄恺的身上有朝气、有正气、有头脑,又是穷苦出身,能认识一些字,便想将黄恺领入革命的阵营里。黄细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党组织,党组织马上同意了黄细妹的想法。

得到组织的同意后,黄细妹回家的次数更多了。每次回来,她都想法设法接触黄恺,利用一切机会给黄恺灌输共产党的主张,留意观察黄恺的一言一行。经过一年时间的培养和考察,黄恺终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

成为共产党员的黄恺没有辜负党组织的培养,他利用伙店里人员杂、接触面广这个优势,广交朋友,想尽一切办法为组织搜集情报。同时,大力发展入党对象。

又是一年过去,在黄恺的努力下,当地的党组织发展很快,不但成立了党支部,还成立了自己的武装。黄细妹受组织的派遣回到家乡担任党支部书记,并兼任武装大队的政治指导员,武装大队的大队长则由黄恺担任。

随着党组织的发展壮大,黄细妹和黄恺的爱情也逐渐升温,最终成为了革命伴侣,并很快有了爱的结晶。

就在黄恺夫妇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由于叛徒的出卖,黄恺被抓进了国民党的监狱。在黄恺被抓之前,已经得到线报的黄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安排自己的爱人和其他同志转移,然后销毁机密文件。等他销毁完文件之后已经来不及转移了,不幸被国民党当局抓进了监狱。

被抓进监狱的黄恺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始终不屈不挠,最终被国民党反动派残忍杀害。杀害黄恺的这一天,正好是他们的小孩出生。获知丈夫被国民党杀害的黄细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她把无尽的哀思寄托在刚刚出生的儿子身上,于是给儿子取名思恺。

黄细妹本想着等小孩满月之后回到工作一线,完成丈夫未竟的事业。可谁成想,不幸的事情又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听到村外急促脚步声的黄细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切。

匆匆将宝贝儿子托付给家婆的黄细妹沿着后山的羊肠小道狂奔了一阵之后,便气喘吁吁,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于是,她走进了乱坟岗,躲到了满是荆棘的灌木丛中,竖起耳朵,细心地听着村子里的声音。

村子里不再宁静,狗的狂吠声,国民党兵的吆喝声,老百姓的抱怨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划破宁静的夜空,传到了两华里之外的地方。躲在灌木丛中的黄细妹听得心惊肉跳。此时的她在担心乡亲们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担心年过六旬、体弱多病的家婆会不会因此受到折磨,更担心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会不会成为白狗子们残忍杀害的对象。

黄细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就在前些时候,她和她的丈夫被叛徒出卖,虽然她在丈夫的安排下侥幸逃了出来,但她的丈夫被抓,她的父母一同进了监狱,父母的伙店被查封,直到现在,她的父母还蹲在国民党的监狱里。

这一次,国民党兵分明是奔着黄细妹而来的。这帮国民党兵一共来了二十多个人,领头的是一位上尉军官,负责带路的则是黄恺的一位远房亲戚。这位远房亲戚与黄恺同一个村,在县衙里做伙夫,生性胆小,在威逼利诱之下便答应带路前来山南村缉拿黄细妹。

黄恺的这位远房亲戚走进村子后将黄恺居住的宅子位置告诉了领头的国民党军官,然后借故离开了军官所带的队伍,溜到了自己的家里。

按照带路人的指点,国民党兵来到了黄恺的家。

这是一座十分破旧的低矮民居,斑驳的柴门紧闭着,靠外的窗户同样全都紧闭着。屋子里没有灯光,漆黑黑一片。

狗的狂吠声,枪托撞击大门发出的“蹦!蹦!”声,还有国民党兵那近乎杀猪般的嚎叫声,让老宅子里居住的人全都吵醒了。他们纷纷披衣起床,打开房门,走出房间,聚集到厅堂里。

“你们是什么人啊?黑灯瞎火的到我们这里干什么?”黄恺的堂伯、也是家族中的族长黄振翰靠近大门向外面喊道。

“我们是国军,奉命前来缉拿乱党黄细妹!”领头的军官气势汹汹地吼道。

“我们这里没有叫黄细妹的人,你们找错门了!”黄振翰干咳了几声,这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费什么话!黄恺是你们这里的吧?我们要找的就是黄恺的老婆!”外面传来高分贝的声音。

黄振翰又是几声干咳,咳嗽的声音很大,很悠长,给人一种非常痛苦的感觉。

门外传来更加急促的撞门声,还不时地传来国民党兵骂娘的声音。

黄振翰的干咳声依旧不停。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干咳止住。

“老总,我们这里是有一个黄恺,可他在很多年前就去了江西,一直都没有回来,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结婚,更不知道他的老婆姓甚名谁!”黄振翰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据确切消息,黄恺的老婆是回来你们这里生下小孩的,他们都是乱党分子,你们千万不要窝藏他们,否则,后果是非常严重的!”门外传来歇斯底里般的喊叫声。

听到外面的喊话,黄振翰打开了大门,脸上露出一副十分惊愕的样子。

“这位官爷,我们的确不知道黄恺这个孽障在外面究竟干了些什么啊!你们说他的老婆回来这里生小孩,那绝对是误传!误传啊!”

“是啊,我们根本不知道黄恺已经结婚了啊!”黄恺的邻居几乎众口一词地回答。

“看来你们这帮刁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军官大声喝令道。

随着军官的喝令,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兵像饿狼一般扑向了屋子里的每一个房间。

“报告,没有发现目标!”

“报告,没有发现目标!”

……

一阵搜查之后,一个个国民党兵跑到军官面前汇报搜查情况。

听了士兵的汇报,军官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官爷,我们说的没错吧?黄恺确实没有回来过,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是啊,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怎么会呢?”军官喃喃自语。说完,不停地挠着头。

“长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看到军官有些窘迫的样子,一位高个子士兵将嘴巴附在军官的耳边,问道。

“还能怎么办?把黄恺的父母抓起来!”军官气急败坏地高声回答道。

“官爷,你们实在是不了解黄恺家里的情况啊,黄恺是家里的独子,他的父亲已经死去好几年了,他的母亲昨天下午刚刚去世,是患肺痨病死的。哎,那个惨啊,死了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未能见上一面。”黄振翰一边说话,一边叹息着,头摇晃得像拨浪鼓。

“真有这么巧的事?”军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黄振翰,反问。

“官爷,不信的话,您可以去看看,黄恺他娘就躺在棺木里。”黄振翰回应着,然后伸出右手一把拉起军官的左手就要朝放置棺木的地方走去。

看到黄振翰拉自己的手,军官用力一挥,那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正好打在了黄振翰的脸上。黄振翰本能地捂着脸,眼睛里却露出了一丝鄙夷。

甩开黄振翰之手的军官并没有留意黄振翰的表情,他转过身,用那双猎鹰般的眼神朝屋内看去。

屋里的上厅与中厅之间的回廊里确实放着一副棺木,按照客家人的习俗,上了寿的人死了之后都会将尸体先放到屋子的上厅,入殓之后才放置在上厅与中厅的回廊里。棺木已经盖上了盖子,盖子上面铺上了一床黑色的被子,看上去有些阴森。

军官并没有移步,他往屋里看了一眼之后立即收回了视线,问道:“棺木里真的是黄恺他娘?”

“官爷,饭不可乱吃,话不可乱讲。死人的事怎么可能随便说的呢?是吧?要不,您进去看看?”听闻军官的话,黄振翰立马回应。

“长官,看死人是不吉利的,您刚刚添了新喜,怎么能去沾死人的晦气呢?!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位瘦瘦高高的士兵走到军官身边嘀咕了一句。

瘦高个子士兵的话让军官再一次犯难了。是啊,自己刚刚生下了儿子,添了新喜。添了新喜的自己怎么能去沾死人的晦气呢?可他同时又想,如果不去了解清楚,又怎么回去交差呢?军官傻傻地站着,像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塑,没有摇头,没有呵斥,连最简单的回答也没有。

“长官,您不就是怕回去之后不好交差吗?其实很简单,您只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情报的来源上,不就完了吗?”瘦瘦高高的士兵看见军官为难的样子,立即献计道。

听到瘦高个子的话,军官先是一怔,继而歪着脑袋反问道:“可行吗?”

“怎么不可行?长官,您想想啊,这个情报是谁提供的?是‘癞痢钟’提供的吧?‘癞痢钟’是个怎么样的人难道大家不清楚吗?十足十的赌徒!赌徒的话可信吗?长官,听我的话准没错,我们还是回去吧!”瘦高个士兵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或许是怕打开棺木沾了死人的晦气,又或是觉得瘦高个士兵的话确实有道理,军官终于抬起了那双有些沉重的脚朝外面走去。

可刚刚走了两步,军官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子,用右手指着站立在宅子里的人群,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如果胆敢窝藏乱党,一经查实,决不轻饶!”

“那是!那是!官爷,您慢走!”黄振翰赶忙走上前,鞠了个躬,摆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模样。

“料你们也没有这个胆量!走!我们回去!”军官吼叫了一声,随即带领国民党兵悻悻地离开了老宅子。

国民党兵终于走了,小小的山南村慢慢地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躲藏在后山乱坟岗里的黄细妹,隐约看见豆点般大小的光亮离开了村子,心里那块巨石轰然滚落。她飞快地离开了灌木丛,重新走到了布满荆棘的路上。此时的她真想跑回村子,看看自己的孩子,看看自己的家婆,看看住在同一个老宅子里的乡亲们。可理智告诉她,在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时候贸然采取下一步的行动,那是极其危险的,自己万万不能去冒这个险。同时,她又在想,自己已经离开组织快两个月了,组织上一定还有许多工作在等着自己去完成,在组织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怎么能躲在安逸窝里等待胜利的到来呢?!不能!绝对不能!即使你有一百个理由,一万个理由,也不能!想到这些,黄细妹痛苦地摇了摇头,撸起袖子抹掉了眼中的泪水,一步一回头地朝江西的方向走去。

国民党兵走远了,黄振翰这才将老宅子的大门关上,然后拉上长长的木拴。

“大家一起到上厅来,我有事跟大家说说。”拴好大门后,黄振翰转过身来朝上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话。

听到族长的指令,老宅子里所有的人都跟着黄振翰的步伐来到了上厅。

“今晚,大家表现得很好,你们面对那帮白狗子,没有胆怯,不愧是我们虎公的后代!那帮白狗子今晚没有抓到阿恺的老婆和他的家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后,他们极有可能还会再来,在这里我奉劝各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决不能出卖自己的祖宗,决不能出卖自己的子侄和他们的家人!大家听清楚了吗?”大家刚刚聚集到上厅,黄振翰便像燃放鞭炮一般给大家说了一堆话。

“都听清楚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很好!下面,我把如何保护好阿恺他娘,还有阿恺的小孩,说几句话。”

说话间,黄振翰从裤腰带里掏出旱烟袋,抓了一小撮黄黄的烟丝,揉成团,塞进竹制的烟杆里,擦亮火柴,点着烟杆中的烟丝,狠狠地抽了一口。在烟的刺激下,黄振翰又是一阵激励的干咳。可这一次,他很快止住了咳嗽。止住咳嗽的黄振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我跟那个白狗子军官说的话,也都看到了放在回廊里的那副棺木。那副棺木,是我在情急之下叫阿涛古和阿海古兄弟二人突击弄下来的,里面根本没有尸体,装的是两块大石头。我之所以将棺木抬了出来,放置在回廊里,就是要制造出阿恺他娘已经不在人世的假象,但绝没有咀咒阿恺他娘的意思。阿恺他娘和阿恺的儿子已经被我藏起来了,就藏在我们这个祖屋的暗道里。将阿恺他娘和阿恺的孩子藏在暗道里,是不时之需,而非长久之计。为了更好地保护阿恺他娘和阿恺的孩子,我提议,将阿恺的小孩留在我家里,将阿恺他娘秘密送到铜鼓嶂阿辉古家里去。大家的意见如何?”

“阿翰哥,将阿恺他娘送到铜鼓嶂去,我没有任何不同意见。一来,阿辉古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又是阿翰哥您的亲外甥,值得信赖;二来呐,阿辉古是一位敏于行、讷于言的人,平时社交不广,连自己的舅舅家一年也难得来一次,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也没有人会想到阿恺他娘藏在他的家里;这第三吗,铜鼓嶂处在穷山僻壤,一年之中难得有人会到那里去;第四呢,铜鼓嶂除了阿辉古一家外,没有第二户人家。很好!我完全赞成。但将小孩寄养在老兄您的家里,我觉得实在不妥。我问问您,您家里没有奶娘,怎么抚养阿恺的小孩?如果白狗子再来的话,或是遇到外人来您家,您如何解释这个小孩的由来?依我看,阿恺的小孩还是由我家抚养吧!”黄振翰的话刚刚说完,人群中立即冒出了反对的声音。

这声音是从黄恺的同年堂叔黄文斌口中发出的,他的第二个小孩与黄恺的儿子同年同月出生,比阿恺的孩子小三天。

听到反对的声音,黄振翰一阵惊愕。是啊,自己家里没有奶娘,怎么去哺育阿恺的小孩呢?又怎么去跟外人解释呢?可他又想,让本就捉襟见肘、朝不保夕的文斌堂弟去抚养别人家的孩子,他的媳妇会怎么想?黄振翰犯难了。他不停地抽着旱烟,脸上露出难以决断的表情。

“他伯,您就听听我家文斌的话,将阿恺的小孩交给我来抚养吧!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去抚养的。”看到黄振翰大哥犹豫不决的样子,黄文斌的媳妇赶忙走上前来,十分诚恳地说道。

听到黄文斌夫妻的话,黄振翰老泪纵横,他紧紧地握着黄文斌的手,非常动情地说道:“既然你们夫妻都同意抚养阿恺的小孩,那我代表整个家族向你们夫妻表示感谢!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共同面对,共同想办法解决!”

屋外依旧大雪纷飞,被白狗子吵醒了的村民慢慢地又进入了梦乡。可黄恺的堂伯、堂叔们无法入睡,他们要趁着朦朦夜色将黄恺他娘转移到铜鼓嶂去,他们还要将黄恺他娘已经死亡的戏继续演下去。

离开乱坟岗的黄细妹先是一步一回头慢慢前行,直到山南村远离了她的视线,这才迈开大步朝心中的目标快跑而去。

历经磨难的黄细妹终于在黑暗中寻找到了光明,在风雪交加中寻找到了温暖的组织。

找到组织后的黄细妹很快投入到了工作中,她与自己的战友一道,发展党员,壮大党的力量,重新组建自己的武装。

时间实在过得太快,黄细妹还没有来得及回山南村看一眼托付给婆婆的宝贝儿子,便跟随红军队伍离开了江西,踏上了漫漫长征路。只可惜黄细妹并没有走到延安,她在长征路上的一次战斗中光荣牺牲了。那一年,她二十三岁。

黄细妹的家婆被乡亲们安全转移到了铜鼓嶂,在铜鼓嶂幸福地生活了五年之后罹患疟疾,带着几分思念、几分遗憾,离开了人世。

夜幕之下托付给黄文斌夫妇的黄思恺,被更名为黄贤欢。他在村里的私塾读完初小后,又到镇上的高小读书,然后到县立中学读完了初中和高中。高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立大学,成为了山南村历史上的第一位大学生。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二年,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当了一名教师。

与他一起长大的黄文斌的两个孩子因为家里经济困难被迫早早辍学,成了家里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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