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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风轻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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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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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庄疯女人

   疯女人名叫胡翠琴,是乡长叶常青的老婆。疯女人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她已经疯了两年。两年前的疯女人,其实是个十分精明又十分强势的女人,可惜当时患了脑瘤,后来动了手术,结果搞坏了大脑,从医院回来时,别说胡庄的人她都不认识了,就连丈夫叶常青她也认不全了,让人唏嘘不已。

    自从女人疯了后,乡长叶常青既苦恼又无奈。由于要上班,无法照顾她,他只好让70多岁的老母亲在家看护她。疯女人疯的程度时好时歹,好的时候,她饿了晓得要饭吃,冷了也晓得要衣穿,只是歹的时候便身不由己,随时随地脱裤就小便,也不管当场有人无人。村里人说,估计她大脑里某根神经被医生接错了,才犯这样的糊涂,就像电火线搭错了,自然会短路。

    两年来,无论春夏还是秋冬,也不管风霜还是雨雪,疯女人每天都不会呆在家里。她习惯每天早上吃过饭后,拄着一根棍子,亮开她的大嗓门,唱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就东摇西晃地出了门。她一边走一边唱,只是总是重复着这一句,而且常常跑调跑得太离谱了,本来是黄梅调儿,有时居然被她唱成了京腔,时常惹得村人开怀大笑。开始老母亲跟在后面,怕她有什么闪失,但时间一长,她走过东家串完西家,最后居然晓得自己走回来,啥事也没有。老母亲后来也就不在她身后看护她了。只是,两年来,她给胡庄不少人家带来过很多麻烦。她串东家走西家,常常进门后,不是疯言乱语喋喋不休让人不得安宁,就是挥舞着手中的棍子,舞得鸡飞狗跳,叫人不得安生。更可气的是,有时竟在他人家里随地小便。胡庄的人们后来也都养成了一个习惯,老远看见她摇摇晃晃地走来,或者听见她唱着那句跑调的歌儿由远及近,不是立马闩上大门,拒她于门外,就是急忙将大门挂上大锁,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今年年初,乡长叶长青偶而打听到北京有一家相当出名的大医院,专门治他疯女人的这种疯病,而且治愈率相当高。叶长青喜出望外,急忙请了长假,带着疯女人火急火燎地去了北京。

    这一去,就在北京整整呆了半年。

    半年后,叶长青带着疯女人回到了胡庄。    

    疯女人回来后的第二天,依然像过去一样,依旧拄着棍子,依旧摇摇晃晃地走东家串西家。与往日不同的是,她一路唱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居然不再重复这一句,而是从头到尾唱完一整段,竟然唱得字正腔圆,不再跑调,让人甚为惊奇。后来,人们也没发现她随时随地拉小便了。胡庄的人都觉得,疯女人虽然依旧疯疯癫癫,但病情与之前相比,似乎好了不少。胡庄的人都认为,大医院就是大医院,医术就是高超。疯女人当年要是直接在大医院做手术,也许就不会被弄疯。

    疯女人每天必经的第一站,依然还是芹子的家。因为她们两家是邻居。但过去一直是仇家。几年前,疯女人依仗男人是乡长,硬是强势地霸占了芹子家的一点责任田。芹子与疯女人拼命打了一架,最终,芹子家因无权无势,只好偃旗息鼓,忍气吞声。两家从此不再来往。

    但疯女人显然已经不记得几年前的事了,她依旧摇摇摆摆地走来。芹子在家没注意,还没来得及关门,她就已经进了芹子的家。她用手中的棍子东敲敲西戳戳,口中念念有词:“新三年那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芹子生怕疯女人捣碎了家中的坛坛罐罐,上前欲夺下她手中的棍子,没料到疯女人力气蛮大,双手死死地握住棍子不放,任凭芹子使岀浑身解数也未能达到目的。芹子一气之下,用力狠推了一下疯女人,这一推,就将疯女人推倒了,摔了个四仰八叉。芹子一边大笑,一边说:“起来呀,你这个疯子!当年的那个霸劲哪去了?你是过去作恶太多,如今遭了报应。上天啊,你太公平了!”“你这是干嘛呢?”芹子的男人大贵正从地里回来,看见这一幕,一边将疯女人搀扶起来,一边开始数落芹子:“以后你不能这样。她是一个疯子,已经够可怜的了。虽然我们以前有矛盾有隔阂,但毕竟过去几年了,再计较也没多大意思了。我们再不济,总不能和一个疯女人较劲吧?”芹子说:“我心里始终憋着当年的一口怨气,不发泄,我心里难受!”“想开些吧!人生在世也就那么几十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何必自寻烦恼呢?”“是是是,听你的,行了吧?这世上恐怕也就你是个大好人呢!”疯女人乐乐呵呵地看了看大贵,又看了看芹子,然后嘻嘻哈哈地出了门,又唱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摇摇晃晃地去第二家了。望着疯女人渐远的背影,芹子的男人大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人哪,谁知前后事呢?”

    一眨眼的工夫,疯女人已经来到了江英的家。

    江英不在家,去菜地摘菜去了,家里大门正开着。疯女人进屋后,刚在屋里转悠,这时江英正好回来了。

    “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进来了?给我滚出去!”江英匆忙放心手拎的菜蓝子,双手一把抓住疯女人的后衣领,就往门外拖。也许用力过猛,疯女人突然被拖倒在地。躺在地上的疯女人似乎格外沉重,江英用尽最大力气,也未能拖走她。江英气愤之极,用脚狠狠地踢踩疯女人,一边踢踩一边骂:“你这个疯子,世上天天死人,怎么不死你?留着你,就是个祸害!要不是看在你男人帮我小儿子找了份工作的份上,看我今天不整死你!”

    疯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江英那已气成猪肝色的脸。疯女人不可能知道江英为什么这样暴打她。那是一年前,江英也是不在家,疯女人窜到她家,居然在她家的厨房里,用手在锅里抓饭菜吃,后来竟然在灶台前拉了一泡尿。江英回来后,一见这情景,火冒三丈,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恶心了好多天。

    此刻,疯女人独自爬起来,准备出门,江英怒气未消,上前再次揪住疯女人的衣领,像往常一样,要掴她的耳光。她举起的手刚要落下的时候,非常意外的是,叶长青这时正好岀现在江英的面前。江英大吃一惊,好在她机智过人,落下的手从疯女人脸前下滑到她的胸前,一边假装拍打疯女人身上的灰尘,一边笑容满面地对叶长青说:“刚才大婶摔了一跤,可能摔得不轻哩。”

    “别演戏了!”疯女人突然说出了一句正常人说的话,把江英吓了一跳。江英笑容即刻僵在脸上。

    “演啥戏呢?在说疯话了不是?”江英故作镇静。

    “她说的没错,别再演戏了,我都看见了!”叶长青铁青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抵头见,就是她有错,你也不能下如此的狠手吧?毕竟她是有病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也不是我有意要翻旧帐,好歹我也曾经帮过你家的忙,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乡长,对、对不起,我错、错了,我……”江英憋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老实跟你说吧,她的病已经治好了。回来的时候,她说她还要装几天疯子,试试人心。我本来不同意,但转念一想,觉得试试也好,这样可以试出她疯了后,哪些人对她表里如一的好,哪些人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没想到,这一试,果然试出人的真实面目来了!”

    疯女人接着男人的话说:“你太不是个东西了,太歹毒了!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做人太假了!可见我疯了之后你没少对我打骂。与大贵家相比,大贵才是真正的好人啊。我以前蛮横不讲理,强霸了他家田地,但他不仅不记仇,刚才反而护着我,让我惭愧让我感动啊!”

    “算了,我们走吧。”叶长青拉着疯女人的手,走出了江英的家。

    望着他俩离去的背影,江英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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