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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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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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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大王

找山

月色尚未褪去,天边红晕微微露起,清风在山间徐徐拂来,多么舒爽与惬意!在这个崭新的晨曦,昨日的疲劳已经淡去。

这是晓风来到高原的第三天,他准备去往不远处一座无名山上。他似乎还没怎么适应,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攀临。

在来的途中,他看到那些此起彼伏脉络分明的群山,气势雄厚,碧绿成幽,像一幅幅妙手丹青的国画时,他就向往的如痴如醉,这多么不一样!跟家乡的山多么不一样! 家乡的山是那种平缓式的,长满了茂密的松树,低矮得跟高原的山比起来就像个小草垛。

他约了个朋友想同去,他是和朋友一道来高原。不过朋友却说要去珠峰那,他早已将行程安排好,他只好自己动身。

当他来到山脚下,他看到满山的枯草石头与白沙,感觉不一样,跟坐在车上时看到的不一样,显得无比荒凉。他有些犯怵,他不是攀登家,也没带任何应急物品,随身只有一个背包,包里仅两本书和一张多年前为母亲照的相,以及一瓶喝剩了的水。

他都不知如何下脚,就直直地沿上攀爬。他发现有一条路引,但那是通往别山的,他只好继续沿上攀爬。

还不到山腰时候,他又饥又渴,他连早饭都没吃,他看了下瓶中之水,一半还不到;阳光热辣辣的照的他浑身发烫,他想了想,还是继续往上爬。他差一点就在一片白沙区域滑下,他回头往去,禁不住胆战心惊,冷汗冒起。

快到山顶了,他看到起伏的山间小树上挂着许多通红的小果实,他从未见过,也不认识,他想了下,摘了一两个尝道,还挺甘甜;于是吃了许多——这当然不是好习惯,他也想了想,不过后来他发现,有人在市集摊上卖那东西,方知那也是能吃的果实。

在山顶,他看到满是迎风招展的幡旗,上面还有许多祝福语;他还看到有个人站在凸起的石头上,向下遥望,他也跟着遥望,他知道那不易。俩人眼神相望间,似乎都感到了些什么,他们在幡旗上写下了祝福语。

找水

入冬之时,晓风来到一条河边,河床两旁结满了厚厚的冰层,还有崎岖的河石。他踩着冰面向河床中央水流湍急的地方而去,感受着那如螺旋如云层般的冰面,脚下滋滋作响,如乍现的交错盘植细根。

他还没来得及沿冰面而下,突然,他给人叫住了。那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正下河床朝他而来。

他急忙赶回去。他们问他干什么。他说没事就走走。

没事就走走,这多危险啊!大清早的,跑到河里边来。随后他被带到了警务室,是领导过来保释了他。

没过多久,他又回到了河边,但这次并没有下河去,而是沿河堤岸上走着,他在一块竖起的石碑上看到:“某某河段,某某鸟保护区。”

他想到有一年来到某地方,也是只身下河去。当时是个炎热的夏天,他在河里面游泳。他越游越往河中央,水流湍急,把他冲到了领国的边境,他被一个姑娘救起。

那是个少数民族的姑娘,背着他走了一两里的路,又将他送回工作之地。

那时他爱慕公司里一位打暑假工的女生,她来找他几次都没搁在心上。后来有人告诉他,说她喜欢他,结果那女生没追到,救他的姑娘也给弄丢了,或许是错过了,他离开了公司,从此再没能相见——就像家乡房子边的小水沟,他打小就泡在里面,给了他太多美好记忆,长大了就不见了。

多么怀念!那些曾经遇过的水面,那些在心间激荡开的浪花,陆地也荡起阵阵涟漪。他似乎爱上了水,无论走到哪里,总会去水边看看,或是期望别的发现。

找寺

晓风对寺庙的向往,似乎是受母亲、老庄式的影响;又或者是偏爱寺庙的那种建筑气息,他老爱往寺庙跑,不管是有名的还是无名的,他都想要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或者说是一直以来,他都有过想在寺庙生活段时间的想法,尤其是在看了林清玄散文的美感后。他曾经有个朋友跟他说,如果哪天你进了寺庙,我一定来看你。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记得他去过一座寺庙,那是座很小很小的寺庙,坐落在一座香火旺盛的大寺庙不远处的僻静山脚处,依山而建,几乎鲜有外来人会知道,他在里面却别有感触:

在那座寺庙里,有一条左进右出的崎岖弯形窄道,黑漆漆的,光线暗弱,只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顺序而过;道两旁全是黑釉岩石,岩石上面刻有各种佛像,经文,还镶嵌着舍利等;墙面尽皆光滑溜湫,过那条道,就仿佛由一条曲折的黑暗小路进入到光明宽敞的大道,很是洗涤人心。他仿佛想起:“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事实上,他也有段时间算是在寺庙里待过。当时他住在寺庙的旁边,跟随着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大佛爷了解有关佛学——他开始都不怎么相信,怎么还会有年龄比他小的当大佛爷,后来才了解,原来那大佛爷从五岁起就开始入寺庙学佛经,经过层层修行考试被选上。

他每天都会来寺庙,有时候在寺庙里听经课,有时候问东问西。有一天,他问大佛爷为何要当和尚。大佛爷说,可能是喜欢吧。他又问,你难道不想成家吗?或是过多数人一样的生活。大佛爷说,或许有天会还俗,或许有天会去远方修行。这话不假,因为他有认识还俗的大佛爷,他住在寺庙边的时间里,大佛爷也曾去过邻国寺庙学习。

晓风还对寺庙里的花草树木感兴趣。大佛爷也带着他一一详加介绍:这株是治疗创伤的,这株是治疗头痛的,这株果实可以清热解渴,这株果实可以洗涤,这株是寺庙的必栽......

找狗

寒冬时候,晓风和朋友们在路上闲逛,有条模样像狼的大黄狗跟着他们,从这个路口跟到那个路口,又从那个路口跟回到这个路口。后来到了小区,它还跟了进来,晓风便动了恻隐之心。他知道它准是饿了,要不然为何跟着陌生人走了连路又连路,于是他买了些食物给它吃。

没想到次日下班归来,它竟蹲在小区门口,或是一直就蹲在小区门口,见了他,跳步地摇尾迎上,好像见了主人一样。晓风都感到诧异,便对朋友们讲,这狗怕不是跟着我吧!朋友们都说,有狗跟着是福气,狗会给人带来财运。他苦笑了下,是吗,我连自己都过得不好,哪里还能照顾好它。

说归说,心里还是挺欢喜。它那棕白相间的毛色,忧郁不失锐气的眼神,低沉俯视的尖脑袋,无不透露出一种野性,如果不是嘴角边有道细微疤痕,凭它又高有长的身段,真可算的上条雄壮之狗。

他用食堂的饭菜喂养它。别人见了,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他的饭碗怎么突然增大。

也不知真是狗带来的福气,还是领导同属他家乡人的关系,没过多久,晓风便由车间调到了行政办公室,负责着两千多人的生产计划,待遇自是有加,这算是种财运吗?

后来有人说它长了只“天眼”,原来是那狗的脑门正中白毛处长了个黑色如眼睛似的杏仁状,这让晓风越加欢喜,多只眼睛岂不显得更有灵性,遂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野狼”。

野狼很乖,晓风往往一声口哨,一个手势,它就能明白他意思。但不久后他又为难的感到,它会不会有主人呢,在寒冬越来越冷之时,他渐感到无力照顾它,因为他曾看到它在墙角冷的瑟瑟发抖的模样,他连个温暖的住处也难以提供给它;有时候还是在朋友值夜班时他才急切的把它引入房间内,那可能是它最温暖时刻吧。于是他领着它各个街道角落去寻找,找了几次,仍然没有期望的人来认领。

渐渐的,他似乎对它产生了某种情感,有时回来不见会到处寻找,它去哪儿了,它有没有冷冻受饿。好在他所住的小区不会有人去赶外来之狗,甚至还有人特地给流浪狗盆中留食。

寒冬慢慢过去,晓风也要回去家里,他极想将野狼带回去,哪怕是包车也行,他前面已经跟它说了,并说家里可比这儿好,有吃有住,还有茂密的花草树木。它听了摇摇尾巴,似乎是懂了,但到临行的那一天,野狼就再没有出现,它如同消失了般,因为他找遍了每个它常去、可能会去之处,都没有找到。

找不到也罢,只是担心它出事,就像小时候家里养的那条小黄狗般,突然有天放学回来就不见了,他是那么的喜欢它,甚至睡觉时还要抱着它。有人说可能被抓狗的给偷走了,因为他们有来过。那失落的记忆,仿佛又加深一层。

找树

在去原始森林的路上,晓风听人说见过那种住在树上的人,是吗,那是鸟吗,或许绝对不能这么说!但之后,他真实见到了。

他们的房子,还犹如原始森林般原始,是那种搭在树与树之间的茅草竹树枝构成,远看更像座简易瞭望塔,东一边,西一边,零零散散的没有几座,却也是个村寨。

他极想走近他们,但他们却把他当作仇人般,拿木枝丢他。他发现他们的生活就是刀耕火种,捕获猎物,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寻求的宁静吗,他很是怀疑;他更加怀疑的是,曾经兴旺的印迹是否早先有人迁出去,或者被历史所淘汰。

他们不与外界联系,他们似乎想在原始森林中原始生活下去,任何外族人的打扰,似乎都像侵入他们的领地,连许多山外的本地人都不知。

他们这样生活幸福吗?他不禁发问。

树人的滋味可不好当(非指他们),晓风自己曾经当过被人称作为“树生的人”,那是由于他小时好几年没见着母亲。多年以后,他总是来回穿梭于树林间,甚至想在树林安生,不知是否因此有关。

就像许多还在坚持之人,坚持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对与错,如果这种坚持也算可贵的话,不知是否也是种美好。

“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

找花

曾经在山中看过一种花,那是一种形状像五角的花,称之为“五星花”;曾经在地里看过一种花,那是一种形状像太阳的花,称之为“向阳花”;曾经在屋檐看过一种花,那是一种形状像月亮的花,称之为“月光花”;曾经在餐桌看过一种花,那是一种形状像五彩的花,称之为“五味花”;曾经在梦里看过一种花,那是一种形状像透明的花,称之为“心之花”,而此刻,晓风更想找的是“心之花”。

何为“心之花”,或许是他脑海里那团所思所想不灭之花。

这种花可以说是一种情感,也可以说是一种信念,她会在心头不停的绕啊绕,有时候会绕到过去,有时候会绕到现在,有时候会绕向未来。但山间的花,他觉得难以齐全;乡村的花,他又感到不够;城中的花,他又怕纷杂,所以这种花是极难找的。

有时候还会把他弄得模糊不清,看花不是花,看不是花又像花,心之所迷。就像眼前的花吧,有红有绿,有黄有紫,间杂其中,神态各异,很难分辨所要寻找的是何种花,也极易坠入花雾丛中。

可花是在那儿的,不用他去质疑,也不随他喜怒爱恶。在每一片土地中,在每一方水流里,她都屹立绽放着,能不带欣赏的眼光去看吗,所以他又想,世间之花,有大有小,有艳有淡,都含有别样的芬芳,也不再去刻意寻找,就用心浇灌好自己这一株。

找什么呢,处处皆是花。

找蛇

蛇是一种比较邪恶的物种,或者说是被冠名邪恶的物种,因为它几乎都有毒,又长在茂密的树林草丛底下,叫人防不胜防。

晓风曾经听过这样一个关于捉蛇人的事,说是某村有个庄稼汉,是个捉蛇人,年近古稀,捉了几十年的蛇,也卖了几十年的蛇,有次中秋节的前夕,他去山里捉蛇不慎被眼镜蛇蛇所咬,他自己都没太在意,虽然那蛇很毒,但在他的家乡,许多人被它咬过都平安无事,所以只是就地简单的处理包扎伤口后,还捉了一些蛇才下山回家。他想着不行明天去医院也不迟,回家后就没惊动家人上床休息了。等到次日清早家人叫他起来时,只见他已经躺在床上气绝身亡;此时他儿子正在赶回家过中秋的路上,没想到天人永隔。这个事似乎对应了佛家中“因果”的韵味,但也确有其事,因为事迹中的主人公晓风是认识的。

晓风也听母亲讲述过她年轻时遭遇蛇的事。说是有天她在地里割草,突然窜出一条大蟒蛇来,把她吓了一跳,她转身就跑。没想到那大蟒蛇竟然追来,飕飕的追了地里好远,差点就被它追到,后面还是跨过一条水沟,大蟒蛇才追不过来,悻悻的溜走了,想想都心有余悸。

可晓风似乎是不惧蛇的,他自信属蛇,蛇能咬他吗,而且多年来他在山间从未遭遇过蛇的侵犯,很是自满:我能怕它吗,我是它的祖宗。

他常年漂泊在外,也没个安生,母亲劝也不听。他说要追寻向往的理想,就必须趁年轻时去梦中的远方,哪怕受苦与受贫,他似乎铁定了心。

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蛇虽然邪恶,但是属蛇的人却极为顾家,他不禁苦笑,我这叫顾家吗?不成为伤害母亲的蛇就好。

找人

晓风总是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会突然听到某个声音极像他父亲,那令他很恍惚,尽管他知道不是,但还是会循着那声音去寻找;身在异地,却在异地寻找家里的父亲,这不是很可笑吗?

晓风总是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会突然看到某个身影极像他母亲,那令他很恍惚,尽管他知道不是,但还是会循着那身影去寻找;身在异地,却在异地寻找家里的母亲,这不是很可笑吗?

有段时间,他在住处看到一个公告,说是附近某处走失了孩子,他也去寻找了。

还真别说,真叫他在一个破旧的荒废房子里给找到了,当时那孩子跟一堆野狗挤在一块,浑身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眼神无光,就像个小叫花似的,哪里还能看到正常孩子的身影。

他带他去洗漱了,又换了新衣服,那孩子立刻变得眉清目秀,精神抖擞。领到他父母跟前,他父母再三感谢又感谢,说不该一时责打孩子,丝毫没有怪罪他走失的意思;又说他是大好人,大恩人。可是他刚有点自得时,便接到家里电话,是年老的母亲打过来的。

“喂,是晓风吗?”

“你在哪儿?”

“我最近老是梦到你,你在外面还好吗?”

晓风看着那孩子,再看看那家人,都不知如何对母亲说,他仿佛从孩子身上看到了什么,他不就跟他一样吗,更像个走失已久的孩子。

找自己

曾几何时,晓风把自己也给弄丢了。他像个得了病之人,每天躺在床上,哪儿也不想去,仿佛在等死。

他的房间总要待到堆成山时才会急切地想要清理。于是虫蚁蟑螂爬了又爬,蜘蛛网结了又结,他自己都感到越来越臭。

是的,他越来越臭,连心都开始臭起来,他不停地吸烟,昏迷沉睡,好像白天与黑夜都与他无关,出了门更不知往哪儿走。

他就这样过着,意识中是短暂的过着,却不知时间转瞬而过,花开了又谢,从夏入秋,他还是没能够醒来。

醒来又能够做什么呢,这或许是他赖以沉睡的理由。

他害怕失败,更害怕面对再来,很多时候还是亲情的呼唤,他才似乎有些醒来。醒来去外面走了一遭,回头依旧不变。

房间更加堆成山了,而且乱糟糟,他连澡都懒得洗,他把自己弄得连寸尺下脚地都没,他的确是很糟糕,他自己也感到懊恼。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勇敢吗?曾经大言炎炎的说要奋斗到底。

他又在清理,他把一件一件的东西丢出去,突然觉得特别清静。

或许,只有丢弃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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