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江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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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
黑毛的腰里箍了铁箍子，医生说他，必须好好的休息疗养，最好不要作剧烈的活动，小心把神经撕裂了。他在进病房的那天起，就看着其中的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像小咩。
在处理狗儿后事的时候，黑毛曾经劝过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结束她荒唐的生活。小咩当时没有表态，后来自己的事情和工地的事情，让他忘了小咩这个人。但是，黑毛也没有想到，小咩还在医院里，她是白天的当班的护工，很多次在微明的晨色里，他看到小咩迈着疲乏的步伐走进医院，她身上带着夜生活的累累伤痕，脸上的化妆被夜色舔的有点凌乱，破浪大花的披头长发也有点像风中的野草。几个老护工都知道，她是干着两个班，晚上在酒吧陪舞，白日来医院当护工。他们说，这个女孩子命真苦啊，听说她和他的男朋友结了冥婚。你说，这年代还有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少见。
另一个护工说，她就没有家人管管她吗。
他们知道黑毛也是小咩老乡，他们就说黑毛，这个姑娘也够可怜的，你应该说说她，她这样生活哪是头啊。
她每天早上会准时的赶到医院，换上衣服开始作医院里的清洁工作。小咩好像是没有看到黑毛走过，只是忙碌的干着自己的工作。黑毛故意的挡住她的路，。她想绕过去，但是，黑毛却当面迎着她。
她看到他的身影扭身就往另一边走，黑毛拦住她说，为什么躲着我。
小咩想给他一个微笑，但是却打了一个哈欠，嘴里呼出浓浓的烟味。黑毛低声说，女孩子最好不要抽烟。小咩不说话，只是盯着黑毛的眼睛，从小皮包里拿出一根剑牌香烟，叼在嘴里说，火。黑毛狠狠的盯着她说，希望你不要给狗儿丢人。
小咩徐徐的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说，我认识你吗，你凭什么管我，你自己的媳妇你都管不了，我是你的什么人，我恨你，如果不是你黑毛，狗儿就死不了，他就不会摔死，你今天是报应，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黑毛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他的怒火升上来，又压下去，小咩的话也有道理，她是自己是什么人，自己也没有责任管她。但是，他觉得不管她就是对狗儿的愧疚，狗儿怎么说也是沙河南人。黑毛从吕打滚哪知道，小咩给狗儿结了冥婚。当是，他听了还有点不屑的心情。自从翠香死了之后，他觉的自己看世界的眼光有了变化，他对小咩的行为转化为敬佩，从爱情上说，女人比男人都坚定。只要他们认真了事情，谁都拉不回。
如果以前就小咩这几句话，黑毛早就恼怒了，可以说，在工地上，除了秦东方，没有人敢这样给他说话。可是，小咩的话，黑毛听了竟然没有生气，这让他自己都觉的不可思议。他咂巴一下嘴巴，又眨眨眼睛，又摇摇脑袋，他心里说，这还是黑毛吗，他不由的一阵悲哀涌上心头，自己当初要是能够有这样的心态，翠香不至于会走上绝路。
小咩没有想到，这个凶神恶煞样的人，竟然被自己的几句话，说的哑口无声。她听说了翠香的故事，也知道黑毛的性格，她觉得对黑毛有点不公平了，她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看着黑毛慢慢的扭转身子，感到了他的心中一定开始悔恨和悲愤，就像人们说起狗儿，她的心还会疼一样。
她和狗儿举行了冥婚婚礼之后，她对狗儿妈说，妈，现在我就是你的儿媳妇了，我出去打工挣钱养活你。狗儿妈哭的泪人似的，她说，小咩，我的好闺女啊，你这样不能够过一辈子的。我还回沙河北村去，你走你的阳关道吧。好闺女，你的心尽到了是狗儿没有命啊。
小咩说，妈，你是不相信我是吧，我有手艺，我会当一个亲闺女一样的孝顺你。你是说我们两个孤单吧，想要孩子还不好说，我找一个人和我生一个，不管给谁生的都让他姓范，都让他叫狗儿爸爸，你看行吗。
狗儿妈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行，小咩说，妈，我连一个家也没有，我就是想要一个家，有了家，有了我和狗儿的家，我就死心塌地了。妈，没有了狗儿，我就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媳妇。
为了不让狗儿妈因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脸上无光，小咩在县城洗头房干了一阵，这天她回去，拿钱给狗儿妈的时候，看到狗儿妈的脸上有不悦的神色。她马上意识到肯定是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狗儿妈说，小咩呀，咱们上三代可都是好老百姓啊，你可不能够给咱们范家门里丢人啊，以前你干什么我不管，我只问你，这钱干净吗？
小咩知道，这钱可以说是干净，也可以说是不干净，随然她也出去陪酒，也去陪唱歌，但是，她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洗头房里，她虽然只是和狗儿搞了一次冥婚，但是她的心里就有了男人的影子，她对某些客人的过分要求，就觉的亵渎了狗儿一样。可是，要说干净，也不算干净，那个小白脸给小费的时候，多给了二百块钱，但是他的手也在自己的胸前摸索了一会儿，有十几秒钟。
那天夜里，狗儿妈说，小咩，你前走吧，别说你和狗儿结的是死婚，就是他真的活着，你这钱，他也不会要的。我觉的，我作为狗儿的妈，花你这些钱我总觉的脸上无光。
原来，狗儿妈去小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小超市的胖女人说，你这钱，我们接了可得消消毒，万一有艾滋病，传染上就麻烦了。
当时小超市里那么多的人，都哄堂大笑。胖女人说，狗儿妈，人家是老光棍续一个阴婚，就是为的进祖坟，你们家是死了儿子，娶来一个活媳妇，真是少见啊。这沙河两岸几十里地，你是头一份。可是，我说狗儿妈呀，你可是要小心着点，小咩可是干什么勾搭，你应该知道。
狗儿妈说，她在洗头房，这是发廊，也是正经的地方啊。
胖女人淫秽的笑笑说，嫂子，你回去问问她，是洗大脑袋还是洗小脑袋的。狗儿妈的脸色煞黄，她这个老实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走出去的时候，还觉的人们都在指着自己的脊梁在嚼舌头根子。
妈，你不要这样，我去工地上去，我给打滚哥打电话，我去工地上你该放心了吧。工地上的钱，肯定比洗头房的钱，腰杆硬。
狗儿妈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有想到她真的就来到都市，她在医院找了一个护工的工作，她给狗儿妈打电话说，妈，这钱干净了，每天都有来苏儿消毒的。她把医院工作的照片用手机发回去，告诉狗儿妈，你腰杆挺直点，这钱干净。
黑毛被抬进来时，正是小咩值班，抬担架的急救员们，匆匆的放下他就走了，他们还要去下一家，黑毛自己不知道伤的多重，但是，他觉得自己还能够起来。就在他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他听到一个脆脆的女孩子声音。
想死啊，不要动，黑毛却是也不敢动了，因为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是昏了过去。他按照女孩子的指令，他慢慢的蠕动身体，他被稳稳的放在的病床上。医生们过来会诊的时候，他没有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但是，他感到这个女孩子一直在照料他。
他是在全麻的情况下作的手术，他从悠悠太空里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在给自己导尿。他说，我自己来，自己来，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那个女孩子笑起来说，你已经昏了两天了，你自己怎么来啊。
他看到了女孩子灿烂的笑容时，他惊呆了，小咩，你是小咩。
小咩也笑着说，你是黑毛，黑大总管，你干什么坏事，让人家把腰打了。
黑毛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她不想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子斗嘴。处理范狗儿的后事时候，他就没有少给她争辩。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咩也很严肃的说，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是还在这里，我就是在这里的，我是护工，是你们这个病房的护工。
被带上钢箍的黑毛，好像是失去了自理的能力，以为随便就能够弯下的腰，现在要从屁股的地方打弯，就是上厕所一个人也处理不了，因为手也受到限制，不像原来想伸到哪，就伸到哪。
当他第一次自己去厕所小便的时候，他怎么也解不开腰带，而且他的导尿管受过刺激，膀胱憋的难忍就是解不出来。小咩用一块热毛巾，给他敷在身下。她熟练的操作着，嫌病号服碍事，一下就把裤子拉下来。他觉的非常的难为情，他说，你出去，我自己来。
小咩冷冷的说，这是医院。
被女孩子拿着自己的小便处，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羞臊感，他说，你出去，我自己来。小咩命令似的说，你思想不要拐弯，我给你说了这是医院。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的小便出来之后，他给她说，小咩，以后我自己来吧。
小咩看都不看他说，这是术后麻药后遗症，你想一辈子不小便也行，她指着一个腰里挂尿袋的病号，让黑毛看，说，你看没有，就这样。
一个塑料袋子挂在那个病号的腰下，里面已经有了半袋黄褐色的尿液，人走到哪就要挂到哪。黑毛的心理一冷，如果自己要是这样的话，宁可死。值班医生来嘱咐他，现在是进行下肢神经恢复，而且这恢复也是一个训练过程。你想成为一个健康正常的人，想能够自理的话，你就要听从护工的话，不管你原来是什么人，到了这里你就是病号，你就要听从医院的规定。
小咩虎着脸说，你听到了没有，这是规定，而且帮助你恢复，这是我们的工作，如果到了规定的日期，你还没有康复，我们是有责任的。
嘿了许多的水，他都感到胃里和小腹撑的难忍了，但是还没有一点尿意，小咩说，你相像一下，平时你怎么尿尿。
黑毛的嘴角一动，和这个妙龄女子说这些事，让他感到有一点点别扭。当初，范狗儿出事的时候，自己对这个小咩是非常排斥的，看到她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一个小狐狸精，你看她的眉眼就能够看出，两只眼睛里荡漾着一层层的波浪，就像两个百慕大在等着狗儿这样的傻小子跳进去。这下可好，连自己的命都跳进去了。但是，现在这两个百慕大正在他的面前，虽然有点疲惫，但是还是荡漾着青春的魔力。
那天，当他在小咩的护持下小解的时候，他看到她微弓的身躯，苗条的腰肢下混圆的臀部，让他的思想一下就溜号了。他感到自己是身下有了感觉，甚至觉的要动弹起来，他急忙说，不行，不行，不尿了，不尿了。他感到了一个作为男人的尊严，被人脱了一个光身子一样。
小咩欣喜的说，老黑，你行了，你的神经恢复了啊。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黑毛再看小咩的时候，已经有些微妙了，他虽然经历过结婚，但是他和翠香就是被媒人和社会，硬塞在一被窝里的男女。他面对着那个鲜活的肉体，非常的陌生，甚至有些排斥的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两个男女，为了遗传后代所进行的运动。后来，他也想对翠香感情好点，但是他的努力，让他对翠香的亲情越来越大。
陈四儿说，晚上睡觉，想媳妇想到自流了，他觉的陈四儿有点下流，他想翠香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想到翠香的时候，也想到了性，但是只是想到怎么快点有个孩子。翠香有一会问他，别的男人都是挨着女人就有电，你挨着我有吗。
黑毛说，有什么电，哪来的电。你听他们瞎说呢。翠香说，我知道，你给我没有电。黑毛说怎么没有电，她这样一说，让他们之间的夫妻生活，就感到越来越程式化，越来越没有感觉了。
两坨都没有激情的肉，为了有个孩子，只要在一起就要进行工作，就要千篇一律的进行那个事，这让他觉得纯粹就是一种机械运动。现在，黑毛虽然不断的在心里骂自己畜生，但是，看到小咩的时候，他还是会精神一震，只要他挨他近了就有一种电流，唰的传遍全身。就连医生对他的恢复都说是奇迹，只有他心里明白。
小咩总是上白班，她在下班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后就对黑毛笑笑，就走了，黑毛从她的背后看到她高挑的身材，蓝色的护工服熨帖的把她的身材显露出来，这时候，他的心里就会麻酥酥的，尽管他也想控制，他也知道这很不道德，但是，这是身不由己的，这不是他的理智想要的，这是他的生物本能。
在许多的日子里，他理解了范狗儿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是为什么了。
但是，她的夜间的消失，让他渐渐的嫉妒起来，他知道，她去干什么去了。小咩有时候也不掩饰，她说，有些男人真不要脸，给陪酒的小费，竟然想睡觉。这样的男人就是人渣。
那天，接替小咩的老护工偶然的说出来，小咩这几天有麻烦了，有个人渣总是想着睡她。老护工是无意说出来的，因为她知道黑毛和小咩是老乡。听了老护工的话，黑毛心里一疼，是嫉妒和心痛，他在第二天小咩上班的时候，他对正在扶着他进行康复的小咩说，有些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我想对你说些忠告的话。
小咩没有吭声，她只是盯了他一会儿，眼皮垂下去，她这是不想听的表现。黑毛还是说，他不说心里疼。
他说，你晚上不要出去打第二份工了。
小咩说，怎么了？
危险，听说有人想非礼你，是吧。
小咩说，非礼我怎么了，这与你有关系吗？
咱们都是沙河南人，你既然是沙河南人了，我就有老乡的权利说话。你不能够这样的生活，难道你这一辈子的青春，就浪费这这里。小咩的眉毛非常有趣的跳动了几下说，浪费，怎么就不浪费了。你不浪费吗？
我，黑毛眨巴一下眼睛，说他浪费青春的人，小咩是第一个说，他许多年听到的都是赞扬之词，人们都教育孩子都说，你看人家黑毛，以前是怎么样，现在又是怎么样了。跟着他的民工们，更是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
陈四儿他们简直就差给他见面朝拜了，可以说，在沙河南，人们说起成事业的，第一个是秦东方，第二个就是黑毛。他们带领的包工队，是沙河南人的骄傲，虽然他们已经成立公司了，但是人们还是爱说包工队。因为，一进村看到谁家的房子漂亮，谁家的大门好看，谁家的生活幸福，肯定是跟着秦东方包工的。
黑毛笑笑说，小咩，我们是真心的痛爱你的，你夜里不去酒吧，行吗，缺钱我给你。你就好好的干你这份工作，好不好，你知道，只要看到你这样从外面回来，我的心里就非常的痛。我真的不想让许多的男人蹂躏你，真的，我非常的心痛你。
小咩呲牙一笑说，人家都说你是冷面人，就是对自己的媳妇都不上心，你对我这样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论村里的辈分，狗儿该叫你什么，叔叔还是爷爷。
黑毛的脸色微微一红说，我们是平辈，论兄弟的。
小咩说，这么说我该叫你大哥了，我和狗儿已经结了婚，你不会想勾引弟媳妇吧。
黑毛被她这句话激怒了，他一拍床铺，疼痛的让他的脸都扭斜了，他说，小咩，我这的好心对你，你怎么这么说话，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小咩也恼怒的说，你凭什么给我说这个，你凭什么。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管我，还不就是你这样的人，把狗儿给管死了，我听说，你媳妇翠香是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为什么有了别人孩子，你还不清楚，还不是你不行。你一个大男人，不能够正视现实，又活在自我的小天地里。别说，翠香是无辜的，就是她主动的，这又有什么呢。这都什么时代了。人不能够活在陈旧的规矩里，你说，你如果当时对翠香好一点，她会死吗。黑大总管，我是受医院的派遣护理你的，我们之间就是患者和护理之间的关系。以后，我的私事你少管，你也管不了，你也没有这个权利。
这次该着黑毛哑口无言了，虽然小咩的话对他是如重锤砸心，可是，以往就没有人给他说过这样的话。黑毛没有想到，这个苗条如垂柳的小女子，竟然是这么的爆烈，好像是一匹没有训练过的野马一样。黑毛的心里没有被他的语言打击冷下来，却对她有了更大的好感。有一种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把自己的满心的爱都浇筑在她身上，就像大功率的水泥泵车一样汹涌澎拜。
三
小咩虽然对黑毛像下冰雹一样的来了一通，但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点温热的甜蜜，如果说范狗儿是一个白白嫩嫩的软馒头，黑毛这样的人就是一个没有煮软的牛头。小咩从懂事开始，就受到都冷雨寒风，她没有亲人，没有人给她安慰，没有人给一个热烈的关心，她的死活这么些年都没有人问过她。
那些陪酒的人，看到的只是她漂亮的外貌，只要她出现了，他们就像一个个非洲草原上的秃鹫一样，时刻准备把这个漂亮的小羚羊吃掉。幸亏她的性格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羚羊，她是一个饱经磨难的小豹子，她华丽的皮毛让人误以为柔弱，如果真的有人想欺负她的时候，她藏在掌心的锐利的爪子，就会像利刃一样出击。
关于黑毛的传说，她已经知道了许多，他媳妇的死在沙河南村，已经是家喻户晓，人们同情翠香的同时，也在同情着黑毛，人们说，男人在外面含辛茹苦，风吹雨打，经寒冒暑，还不是为了女人挣钱啊，挣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女人过好光景啊。可是，也有人说，把一个妙龄女人，一个正式三十如狼，岁数的女人放在家里，不给老鼠咬才怪呢。
给翠香送葬的那天，小咩也在，她哭的比谁都厉害，她刚刚经历了狗儿的死，刻骨铭心的痛还没有逝去。她看着翠香的骨灰盒埋葬的时候，她甚至恨翠香，离婚啊，你怎么就不离婚呢？狗儿妈说，女人就是离了婚又去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她当年为了狗儿去找了一个后夫，她亲身的体会更让人触目惊心，她说，翠香没有得到黑毛的谅解，她只有去死啊。就是离了婚，她也不会过的更好，因为一个三十多的女人，离婚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小咩也给翠香设计过许多的活法，她突然明白了，翠香这些年都是依附在黑毛身上，她自己没有独立的收入，如果没有了黑毛包工的收入，她依旧还是身无分文的。小咩非常庆幸自己，她让贫困和苦难逼出了一条生活路子，虽然人们对她总是用白眼来看。但是，她有自己的生活来源，没有男人也能够过的幸福。
就在她伶牙俐齿的给黑毛下了一阵冰雹之后，她也正在面临着一个危险，就是那个夜夜纠缠她的老男人。这个老男人是在洗头房认识的，他指定了小咩给他洗头，每次都多给她钱，说是小费。小咩心里非常明白，这些老男人都是欲擒故纵，都是从小恩小慧开始，慢慢的把女孩子拉下水。她们这些小姐妹都知道，她们对老男人的做法有一个叫法，煮蛤蟆。
一个活蹦乱跳的蛤蟆，放在温水的锅里，下面大火烧着，等你感到水烫的时候，已经被煮熟了。这些老男人都有钱，他们或是丧偶，或是老伴不在身边。她们也知道，这些老男人大部分都是靠退休工资，他们如果是大款，也不会在她们这些人身上来下工夫了。有句话，不是老坏人都了，而是坏人变老了。他们都是想在小咩这样的青春女人身上，把自己逝去的青春补回来。
为了躲开那个老男人的纠缠，小咩从洗头房离开，找了一个酒吧陪酒。也就是替酒家卖酒，一瓶几千块钱的红酒，她提成百分之二十，一个晚上就是几百块甚至上千块的收入。但是也有那些抠门的人，只喝几百块钱的酒。只有那些想煮蛤蟆的人，才出手大方。
老男人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她在这个酒吧里，当小咩来给他送酒的时候，看到他有些惊讶，她说，是你。老男人说怎么会不是我。小咩转身就走，给他拿来一瓶18000元的拉菲。老男人看看标签，说，这酒我不喝了，这酒钱我给你就行了，你说可以吧。
小咩说，为什么，你为什么？
老男人怔了一下说，不为什么，就为你给了我一个世界上最美妙的笑容，你唤醒了我的青春梦想，你不能够就这样的扬长而去，让我一个人承担这无涯的寂寞。
小咩有点反感的说，你应该这样说，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你是空气，你是淡水，你是沙漠里的绿洲，你是我远途跋涉迎接我的美丽的面包。这样显的多么温馨浪漫啊。
老男人有些气恼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一暗，是不是那些男人都这样给你说话。是不是他们用这些心灵鸡汤来忽悠你。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去公安局举报你。
小咩怒气冲冲的说，你去举报吧，你这个老坏蛋，你这个糠了心的大花心萝卜。谁知道她这一闹，老男人好像是得到了许可一样，双手抱住她，使劲的搂住她，当他的嘴唇就要挨到她的嘴唇时，小咩说，艾滋病是靠体液传染的吧，我昨天晚上那个客人，好像是艾友。
老男人像被针扎了一样的躲开她的嘴唇，她翘着嘴唇寻找着他，但是老男人的手，慢慢无力的放了下来。他说，你这是开玩笑是吧，你千万可别粘他们。小咩趁势把酒瓶打开，放在他的面前，她看到老男人的脸上突然涌起的乌云。
一连三天，那个老男人没有来，小咩以为自己的战术得胜了，那个爱财的老男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舔伤口了。这是她们小姐妹的绝杀机巧，如果她们还要来，还有两万多的红酒等着他们。不怕他们老坏人有想法，就怕他们没有钱。
她没有想到，那个老男人在医院门口找到她了，老男人想来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好半天了。小咩一进医院，老男人就从后面抱住她。
小咩回头一看是他，一指后面，我的男朋友，老男人回头，小咩灵巧的跳开，顺着甬路向着病房跑去，一缕早霞把她身后的花花树树的都染红霞，老男人还想赶上去。小咩作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又作了一打电话的姿势，伸着手指头作了一个110的字形，嫣然一笑的隐进了病房廊道的玻璃门里。
她穿过走廊来到病房门口，看到黑毛就立在病房的窗户前，见她进来问，那个老男人是谁。小咩说，我不认识他。
黑毛生气的说，你不认识他，他就敢搂你吗？
小咩支支吾吾的说，他认错人了。
黑毛说，你走吧，我这里不用你护理了。小咩急了说，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黑毛冷冷的说，你打开抽屉看看，你看了就明白了。小咩打开抽屉一看，原来是几沓一百块的钱，看样是刚刚放进来的。小咩说，让我看这个干什么呢？谁没有见过钱啊。
黑毛冷冷的说，给你的，知道你喜欢钱。
小咩着急的叫起来，我喜欢钱，谁不喜欢钱，你不喜欢钱啊，你给钱有仇啊，去是爱钱，君子爱钱取之有道，我凭什么要这个钱。
小咩玩世不恭的说，知道你的想法，要不了这么多，一百块钱一次，你说在哪，在病房还是去旅馆开房。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早就挨了一个耳光。这一耳光让她愣住了。他看到黑毛的眼睛里迸射着一种说不清的神色，是慈父也是长兄，是爱护和恨其不争，是一种小咩在狗儿哪都没有得过的关爱。她愣住了，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来就没有看到过的眼神。她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的对她关心。她浑身就像着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他走到黑毛后面，悄悄的抱住他的后背小声说，黑叔，你是前辈，我听你的。她感到黑毛的身体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的抖动着，能够听的到他的心脏发出咚咚的声音。老前辈，她轻轻的叫了一声，无声的哭了，泪水把黑毛的脊背都浸湿了。
如果当时小咩只是感到了一个前辈的关怀，就在几天后晚上发生的事，让她对黑毛产生了感情，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感情。
那天晚上，她照常去酒吧上班，但是，她看到酒吧的门没有开，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陪酒女说，小咩，你快走，是你卖过一瓶拉菲是吧，这老家伙的儿子找来了，已经在里面砸打了，他们指名要找你。
她走进酒吧的前厅的时候，还听到了有人大叫着，找出她来，这个卖逼的小妓女，你们是扫黄打非的对象，你们这个诈骗集团。给我找出她来，找不到他咱们就没有完。
酒吧的小老板头上已经带血了，他看到小咩示意她躲开。闹事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头上的染黄了的头发扎着一个小辨，黄头发手里拿着一个棒球棒，指着小老板的头说，你不说是吧，不说就让你二级残废。你这有他妈的一万八千块钱的拉菲吗，你拿出来，我看看，要是假冒伪劣，我治死你。
小咩悄悄的问她前台说，他们是不是来找我的。
前台说，我也是刚才接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咩掏出一百块钱，给前台说，你别说是我，一会二我走开，这肯定是那个老男人的儿子。
以往，她经常隔三差五的给这个前台小费，开始她还不要，她说，我这不是红包，我们挣钱还不是有你们给撑着，这是我给你的辛苦提成。前台对他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非常照顾。
黄毛还在发威，看小老板一副软磨硬抗的样子，他挥起棒球棒就砸向摆酒的柜台，他说，砸坏了我赔，但是你不交出那个卖淫嫖娼的来，我就去举报你。
小老板看到小咩的时候，眼睛里闪了一下，马上就赶快的滑过去。但是他的这个眼神让黄毛看到了，他跳过去用棒球棒把小咩的脖子一卡，脸上疯狂狞笑着说，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就是用色相诱骗老帮子们上当，你们就给全都千刀万剐了你们。我们老家伙花在你们身上的钱，都能够买一个帕萨特了。今天我要叫你长点记性。
他一拳打在小咩的软肋上，当时小咩就感到了一阵钻心疼，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黄毛吩咐跟他来的两个人说，带她走，去公安局，她要是不把老家伙花在她身上的钱拿出来，我就作了她。
小咩被他抓住头发，往外拖，酒吧小老板说，大哥，咱们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你抓她干什么，她就是一个帮我卖酒的。
黄毛踹他一脚说，你小子，挣钱也挣个正当的事，你说是不是她，把一瓶假拉菲，卖给了一个老家伙，就是我们家老爷子。
小老板说，拉菲是卖了，但是绝对是真货，我这是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说要什么酒，我就得卖什么酒，这是公平交易。再说，她也不是卖拉菲的那个人啊。
黄毛上去打他一个耳光说，你想死是吧，你说，不是她是谁。
小老板说，那个卖拉菲的女孩子没有来。
黄毛掏出手机来打开，调出照片来对着小咩一看说，你说是不是她，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她。
小咩这时候醒了过来，她发疯的一样对着黄毛就撞过去，黄毛身手敏捷的躲过她，抓着小咩头发的手上一使劲，把小咩摔倒在地板上，他用棒球棒对着小咩说，你老实的交待，是不是你。
小咩跳起来，尖叫着说，你家的老流氓，你不好好的教训，是我怎么样，就是我，我不告他老不正经耍流氓，你还来找事，我们是正当的卖酒，你有本事把酒厂封了，我们就不卖了。
黄毛气愤的一手抓着小咩的头发，一手抡开了扇小咩的耳光，吓的小老板跪下磕头，小咩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拼命的想挣开抓住她的手，可是她的力气太微薄了，她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一股股的火蛇在掠过，她想打开手机打电话，但是黄毛抓着她的双手，就在她感到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她突然的看到一个人的巴掌打在黄毛的脸上，让他一下就松开了自己。紧接着她听到了黑毛的声音。
住手，黑毛紧紧的把小咩抱住，躲过对方打过来的棒球棒，反手把棒球棒夺过来说，他用棒子指着黄毛和他身后的几个人说，一起上还是单挑。
黄毛悻悻的说，你是谁，你是她的什么人。想抱大不平啊，你也不看看，你是这样的人吗，上，给我打他个二级残废。
黄毛后面的人一涌而上，但是都被挡了回去，黄毛说，会两下子啊，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挡横，她是卖淫的，她骗了我父亲的十几万的养老金。
黑毛的腰里钻心的疼，他的脸上冒出豆大汗珠，他强忍着说，小子，你胡说八道要有证明，我们法庭上见，你擅闯营业场所，殴打服务人员，你该当什么罪，你最清楚，谁是这里的老板，他这样捣乱，你就不出头吗，报警啊。
小老板从角落里走出来，说，这位大哥，咱们有话好说，能够私了的就不要惊动公安了，你看行吧。
黑毛说，你这是黑店吗，你怎么就不敢报警啊。
小老板说，大哥，大哥，我还要在这里混饭吃，还是和为贵啊。
前台过来拿毛巾给小咩擦脸上的血迹，黑毛说小咩，咱们走，以后注意，不是人来地方，不来。
黄毛说，嘿，一瓶假拉菲，就算是白扔一万多了。
黑毛说，怎么着，我们私了不行，是吧，你报警吧，我等着，猥亵和强奸未遂是什么罪，你是清楚的。还有聚众闹事，这些罪名都是成立的吧。
黄毛手下的几个人还想往黑毛身后凑，黑毛拿过一个啤酒瓶子啪的打在自己脑门上，碎玻璃四下的飞溅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摇摇脑袋说，行了吧，还想咋地啊。
黄毛悻悻的一挥手，几个人溜出去，酒吧的小老板说，幸亏大哥救场啊，你是小咩的什么人。
小咩说，他是我男朋友。前台小心的说，小咩，你这男朋友真工夫啊。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酒吧的小老板说，大哥，交个朋友啊。
出了酒吧，黑毛的腰间疼痛如刀割一样，他忍着痛，叫了出租车，就在出租车停下的时候，小咩突然的甩开黑毛，自己跑进了黑暗中。
这一晚上，小咩没有回医院，她就坐在城市的街头花园里，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遇到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人，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她能够睡在他的怀抱里，也能够在他的怀抱里撒娇，可是，他和她中间隔着狗儿。她怎么给狗儿说呢。
当确信范狗儿死了那天，她一下就瘫坐在廊道的椅子上，她委屈的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她捂着脸尽量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觉的自己面前有一个人，她止住哭声抬头，她看到黑毛正在悲痛的看着她。
小咩站起身来苦闹扑向黑毛说，范狗儿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们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她还打了他一个耳光说，就是你害了狗儿。
黑毛捂着脸说，你怎么骂都成，狗儿不是我害的，他是我的工人，是我的兄弟，我会害他们吗。
小咩跳着脚说，你们都走，都走，狗儿是我的男人，我是她媳妇，我是她媳妇。他的后事我来安排。
黑毛吼一声说，行了，你如果是范狗儿的媳妇，就要有个媳妇的样子，范狗儿的死，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他是我们的工人，虽然他违反了工地的纪律，但是，他依然是我们的工人。他离开我们工地了，我们还是会按照工人一样给他送行。小咩拿出一个防身用的水果刀，放在自己的脖子动脉上说，现在，我要你们在三分钟之内都离开医院，把狗儿给我安排，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死在这里。
医院的保安们都跑过来，小咩大声的吼着，你们都后退，都后退，如果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下刀。
黑毛想拦住失控的小咩，她说，小咩，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能够这样，你这样狗儿会不高兴的，你还年轻啊。
小咩眼里流着泪说，我没有了狗儿，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想要，就是要你们别打搅我，让我好好的陪着狗儿回老家去，我求求你们了。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现在我开始数数，倒数十个数你们还不离开，我就下手。10、9、8、……
狗儿妈突然的给她跪下说，小咩，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行吗。只要你想成为狗儿的媳妇，你要听我的话，好不好。咱们把狗儿后事办好，让他平安入土好不好啊。就在她恍惚的时候，是黑毛快如闪电的夺了她的水果刀。
黑毛对着还处于惊慌状态的小咩说，你想干什么，告诉你，你没有结婚证，我们不承认你和狗儿的关系，你最好离开这里，如果你再进行干扰，我们将以扰乱公共场合罪起诉你。谁知道，小咩扑在黑毛怀里大哭起来。
天上的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厚了起来，远远的天边上有隐隐的闪电和低沉的雷声，默默的坐在花园里的凳子上的小咩，看着一点也没有动静的树枝，今天这事让她的心里非常纠结。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还回到医院里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好像天地都停止了运动，小咩突然感到在不远处，也就是隔着绿化矮灌木的对面，有一个人在吸烟。从那明灭的烟火和沉重的气息，小咩感到是黑毛。
黑毛好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只是使劲的抽烟，他的脚下在夜色里也可以看到一堆烟头。给我一支烟，小咩说，她坐在他身边，伸手拿过他嘴上的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她说，黑哥，这烟真的好抽。
黑毛不说话，他的头低下去又点燃了一颗烟。
小咩幽幽的说，黑大哥，我惹你生气了，是吧。
黑毛心里一惊，以往她都是叫他前辈的。小咩的嗓子非常柔顺，而且语速非常慢，虽然声音低，但是却非常的有打击力，黑毛坚韧的心忽然被什么划过一样，好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似乎是疼痛，似乎是刺痒，又似乎是另外的一种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眼睛里忽然就湿了。
他觉得一只暖暖的小兽，轻轻的依偎着他，烘干了他将要流下来的泪水。
第七章
一
黑毛的腰里箍了铁箍子，医生说他，必须好好的休息疗养，最好不要作剧烈的活动，小心把神经撕裂了。他在进病房的那天起，就看着其中的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像小咩。
在处理狗儿后事的时候，黑毛曾经劝过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结束她荒唐的生活。小咩当时没有表态，后来自己的事情和工地的事情，让他忘了小咩这个人。但是，黑毛也没有想到，小咩还在医院里，她是白天的当班的护工，很多次在微明的晨色里，他看到小咩迈着疲乏的步伐走进医院，她身上带着夜生活的累累伤痕，脸上的化妆被夜色舔的有点凌乱，破浪大花的披头长发也有点像风中的野草。几个老护工都知道，她是干着两个班，晚上在酒吧陪舞，白日来医院当护工。他们说，这个女孩子命真苦啊，听说她和他的男朋友结了冥婚。你说，这年代还有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少见。
另一个护工说，她就没有家人管管她吗。
他们知道黑毛也是小咩老乡，他们就说黑毛，这个姑娘也够可怜的，你应该说说她，她这样生活哪是头啊。
她每天早上会准时的赶到医院，换上衣服开始作医院里的清洁工作。小咩好像是没有看到黑毛走过，只是忙碌的干着自己的工作。黑毛故意的挡住她的路，。她想绕过去，但是，黑毛却当面迎着她。
她看到他的身影扭身就往另一边走，黑毛拦住她说，为什么躲着我。
小咩想给他一个微笑，但是却打了一个哈欠，嘴里呼出浓浓的烟味。黑毛低声说，女孩子最好不要抽烟。小咩不说话，只是盯着黑毛的眼睛，从小皮包里拿出一根剑牌香烟，叼在嘴里说，火。黑毛狠狠的盯着她说，希望你不要给狗儿丢人。
小咩徐徐的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说，我认识你吗，你凭什么管我，你自己的媳妇你都管不了，我是你的什么人，我恨你，如果不是你黑毛，狗儿就死不了，他就不会摔死，你今天是报应，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黑毛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他的怒火升上来，又压下去，小咩的话也有道理，她是自己是什么人，自己也没有责任管她。但是，他觉得不管她就是对狗儿的愧疚，狗儿怎么说也是沙河南人。黑毛从吕打滚哪知道，小咩给狗儿结了冥婚。当是，他听了还有点不屑的心情。自从翠香死了之后，他觉的自己看世界的眼光有了变化，他对小咩的行为转化为敬佩，从爱情上说，女人比男人都坚定。只要他们认真了事情，谁都拉不回。
如果以前就小咩这几句话，黑毛早就恼怒了，可以说，在工地上，除了秦东方，没有人敢这样给他说话。可是，小咩的话，黑毛听了竟然没有生气，这让他自己都觉的不可思议。他咂巴一下嘴巴，又眨眨眼睛，又摇摇脑袋，他心里说，这还是黑毛吗，他不由的一阵悲哀涌上心头，自己当初要是能够有这样的心态，翠香不至于会走上绝路。
小咩没有想到，这个凶神恶煞样的人，竟然被自己的几句话，说的哑口无声。她听说了翠香的故事，也知道黑毛的性格，她觉得对黑毛有点不公平了，她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看着黑毛慢慢的扭转身子，感到了他的心中一定开始悔恨和悲愤，就像人们说起狗儿，她的心还会疼一样。
她和狗儿举行了冥婚婚礼之后，她对狗儿妈说，妈，现在我就是你的儿媳妇了，我出去打工挣钱养活你。狗儿妈哭的泪人似的，她说，小咩，我的好闺女啊，你这样不能够过一辈子的。我还回沙河北村去，你走你的阳关道吧。好闺女，你的心尽到了是狗儿没有命啊。
小咩说，妈，你是不相信我是吧，我有手艺，我会当一个亲闺女一样的孝顺你。你是说我们两个孤单吧，想要孩子还不好说，我找一个人和我生一个，不管给谁生的都让他姓范，都让他叫狗儿爸爸，你看行吗。
狗儿妈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行，小咩说，妈，我连一个家也没有，我就是想要一个家，有了家，有了我和狗儿的家，我就死心塌地了。妈，没有了狗儿，我就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媳妇。
为了不让狗儿妈因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脸上无光，小咩在县城洗头房干了一阵，这天她回去，拿钱给狗儿妈的时候，看到狗儿妈的脸上有不悦的神色。她马上意识到肯定是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狗儿妈说，小咩呀，咱们上三代可都是好老百姓啊，你可不能够给咱们范家门里丢人啊，以前你干什么我不管，我只问你，这钱干净吗？
小咩知道，这钱可以说是干净，也可以说是不干净，随然她也出去陪酒，也去陪唱歌，但是，她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洗头房里，她虽然只是和狗儿搞了一次冥婚，但是她的心里就有了男人的影子，她对某些客人的过分要求，就觉的亵渎了狗儿一样。可是，要说干净，也不算干净，那个小白脸给小费的时候，多给了二百块钱，但是他的手也在自己的胸前摸索了一会儿，有十几秒钟。
那天夜里，狗儿妈说，小咩，你前走吧，别说你和狗儿结的是死婚，就是他真的活着，你这钱，他也不会要的。我觉的，我作为狗儿的妈，花你这些钱我总觉的脸上无光。
原来，狗儿妈去小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小超市的胖女人说，你这钱，我们接了可得消消毒，万一有艾滋病，传染上就麻烦了。
当时小超市里那么多的人，都哄堂大笑。胖女人说，狗儿妈，人家是老光棍续一个阴婚，就是为的进祖坟，你们家是死了儿子，娶来一个活媳妇，真是少见啊。这沙河两岸几十里地，你是头一份。可是，我说狗儿妈呀，你可是要小心着点，小咩可是干什么勾搭，你应该知道。
狗儿妈说，她在洗头房，这是发廊，也是正经的地方啊。
胖女人淫秽的笑笑说，嫂子，你回去问问她，是洗大脑袋还是洗小脑袋的。狗儿妈的脸色煞黄，她这个老实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走出去的时候，还觉的人们都在指着自己的脊梁在嚼舌头根子。
妈，你不要这样，我去工地上去，我给打滚哥打电话，我去工地上你该放心了吧。工地上的钱，肯定比洗头房的钱，腰杆硬。
狗儿妈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有想到她真的就来到都市，她在医院找了一个护工的工作，她给狗儿妈打电话说，妈，这钱干净了，每天都有来苏儿消毒的。她把医院工作的照片用手机发回去，告诉狗儿妈，你腰杆挺直点，这钱干净。
黑毛被抬进来时，正是小咩值班，抬担架的急救员们，匆匆的放下他就走了，他们还要去下一家，黑毛自己不知道伤的多重，但是，他觉得自己还能够起来。就在他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他听到一个脆脆的女孩子声音。
想死啊，不要动，黑毛却是也不敢动了，因为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是昏了过去。他按照女孩子的指令，他慢慢的蠕动身体，他被稳稳的放在的病床上。医生们过来会诊的时候，他没有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但是，他感到这个女孩子一直在照料他。
他是在全麻的情况下作的手术，他从悠悠太空里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在给自己导尿。他说，我自己来，自己来，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那个女孩子笑起来说，你已经昏了两天了，你自己怎么来啊。
他看到了女孩子灿烂的笑容时，他惊呆了，小咩，你是小咩。
小咩也笑着说，你是黑毛，黑大总管，你干什么坏事，让人家把腰打了。
黑毛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她不想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子斗嘴。处理范狗儿的后事时候，他就没有少给她争辩。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咩也很严肃的说，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是还在这里，我就是在这里的，我是护工，是你们这个病房的护工。
被带上钢箍的黑毛，好像是失去了自理的能力，以为随便就能够弯下的腰，现在要从屁股的地方打弯，就是上厕所一个人也处理不了，因为手也受到限制，不像原来想伸到哪，就伸到哪。
当他第一次自己去厕所小便的时候，他怎么也解不开腰带，而且他的导尿管受过刺激，膀胱憋的难忍就是解不出来。小咩用一块热毛巾，给他敷在身下。她熟练的操作着，嫌病号服碍事，一下就把裤子拉下来。他觉的非常的难为情，他说，你出去，我自己来。
小咩冷冷的说，这是医院。
被女孩子拿着自己的小便处，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羞臊感，他说，你出去，我自己来。小咩命令似的说，你思想不要拐弯，我给你说了这是医院。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的小便出来之后，他给她说，小咩，以后我自己来吧。
小咩看都不看他说，这是术后麻药后遗症，你想一辈子不小便也行，她指着一个腰里挂尿袋的病号，让黑毛看，说，你看没有，就这样。
一个塑料袋子挂在那个病号的腰下，里面已经有了半袋黄褐色的尿液，人走到哪就要挂到哪。黑毛的心理一冷，如果自己要是这样的话，宁可死。值班医生来嘱咐他，现在是进行下肢神经恢复，而且这恢复也是一个训练过程。你想成为一个健康正常的人，想能够自理的话，你就要听从护工的话，不管你原来是什么人，到了这里你就是病号，你就要听从医院的规定。
小咩虎着脸说，你听到了没有，这是规定，而且帮助你恢复，这是我们的工作，如果到了规定的日期，你还没有康复，我们是有责任的。
嘿了许多的水，他都感到胃里和小腹撑的难忍了，但是还没有一点尿意，小咩说，你相像一下，平时你怎么尿尿。
黑毛的嘴角一动，和这个妙龄女子说这些事，让他感到有一点点别扭。当初，范狗儿出事的时候，自己对这个小咩是非常排斥的，看到她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一个小狐狸精，你看她的眉眼就能够看出，两只眼睛里荡漾着一层层的波浪，就像两个百慕大在等着狗儿这样的傻小子跳进去。这下可好，连自己的命都跳进去了。但是，现在这两个百慕大正在他的面前，虽然有点疲惫，但是还是荡漾着青春的魔力。
那天，当他在小咩的护持下小解的时候，他看到她微弓的身躯，苗条的腰肢下混圆的臀部，让他的思想一下就溜号了。他感到自己是身下有了感觉，甚至觉的要动弹起来，他急忙说，不行，不行，不尿了，不尿了。他感到了一个作为男人的尊严，被人脱了一个光身子一样。
小咩欣喜的说，老黑，你行了，你的神经恢复了啊。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黑毛再看小咩的时候，已经有些微妙了，他虽然经历过结婚，但是他和翠香就是被媒人和社会，硬塞在一被窝里的男女。他面对着那个鲜活的肉体，非常的陌生，甚至有些排斥的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两个男女，为了遗传后代所进行的运动。后来，他也想对翠香感情好点，但是他的努力，让他对翠香的亲情越来越大。
陈四儿说，晚上睡觉，想媳妇想到自流了，他觉的陈四儿有点下流，他想翠香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想到翠香的时候，也想到了性，但是只是想到怎么快点有个孩子。翠香有一会问他，别的男人都是挨着女人就有电，你挨着我有吗。
黑毛说，有什么电，哪来的电。你听他们瞎说呢。翠香说，我知道，你给我没有电。黑毛说怎么没有电，她这样一说，让他们之间的夫妻生活，就感到越来越程式化，越来越没有感觉了。
两坨都没有激情的肉，为了有个孩子，只要在一起就要进行工作，就要千篇一律的进行那个事，这让他觉得纯粹就是一种机械运动。现在，黑毛虽然不断的在心里骂自己畜生，但是，看到小咩的时候，他还是会精神一震，只要他挨他近了就有一种电流，唰的传遍全身。就连医生对他的恢复都说是奇迹，只有他心里明白。
小咩总是上白班，她在下班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后就对黑毛笑笑，就走了，黑毛从她的背后看到她高挑的身材，蓝色的护工服熨帖的把她的身材显露出来，这时候，他的心里就会麻酥酥的，尽管他也想控制，他也知道这很不道德，但是，这是身不由己的，这不是他的理智想要的，这是他的生物本能。
在许多的日子里，他理解了范狗儿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是为什么了。
但是，她的夜间的消失，让他渐渐的嫉妒起来，他知道，她去干什么去了。小咩有时候也不掩饰，她说，有些男人真不要脸，给陪酒的小费，竟然想睡觉。这样的男人就是人渣。
那天，接替小咩的老护工偶然的说出来，小咩这几天有麻烦了，有个人渣总是想着睡她。老护工是无意说出来的，因为她知道黑毛和小咩是老乡。听了老护工的话，黑毛心里一疼，是嫉妒和心痛，他在第二天小咩上班的时候，他对正在扶着他进行康复的小咩说，有些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我想对你说些忠告的话。
小咩没有吭声，她只是盯了他一会儿，眼皮垂下去，她这是不想听的表现。黑毛还是说，他不说心里疼。
他说，你晚上不要出去打第二份工了。
小咩说，怎么了？
危险，听说有人想非礼你，是吧。
小咩说，非礼我怎么了，这与你有关系吗？
咱们都是沙河南人，你既然是沙河南人了，我就有老乡的权利说话。你不能够这样的生活，难道你这一辈子的青春，就浪费这这里。小咩的眉毛非常有趣的跳动了几下说，浪费，怎么就不浪费了。你不浪费吗？
我，黑毛眨巴一下眼睛，说他浪费青春的人，小咩是第一个说，他许多年听到的都是赞扬之词，人们都教育孩子都说，你看人家黑毛，以前是怎么样，现在又是怎么样了。跟着他的民工们，更是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
陈四儿他们简直就差给他见面朝拜了，可以说，在沙河南，人们说起成事业的，第一个是秦东方，第二个就是黑毛。他们带领的包工队，是沙河南人的骄傲，虽然他们已经成立公司了，但是人们还是爱说包工队。因为，一进村看到谁家的房子漂亮，谁家的大门好看，谁家的生活幸福，肯定是跟着秦东方包工的。
黑毛笑笑说，小咩，我们是真心的痛爱你的，你夜里不去酒吧，行吗，缺钱我给你。你就好好的干你这份工作，好不好，你知道，只要看到你这样从外面回来，我的心里就非常的痛。我真的不想让许多的男人蹂躏你，真的，我非常的心痛你。
小咩呲牙一笑说，人家都说你是冷面人，就是对自己的媳妇都不上心，你对我这样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论村里的辈分，狗儿该叫你什么，叔叔还是爷爷。
黑毛的脸色微微一红说，我们是平辈，论兄弟的。
小咩说，这么说我该叫你大哥了，我和狗儿已经结了婚，你不会想勾引弟媳妇吧。
黑毛被她这句话激怒了，他一拍床铺，疼痛的让他的脸都扭斜了，他说，小咩，我这的好心对你，你怎么这么说话，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小咩也恼怒的说，你凭什么给我说这个，你凭什么。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管我，还不就是你这样的人，把狗儿给管死了，我听说，你媳妇翠香是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为什么有了别人孩子，你还不清楚，还不是你不行。你一个大男人，不能够正视现实，又活在自我的小天地里。别说，翠香是无辜的，就是她主动的，这又有什么呢。这都什么时代了。人不能够活在陈旧的规矩里，你说，你如果当时对翠香好一点，她会死吗。黑大总管，我是受医院的派遣护理你的，我们之间就是患者和护理之间的关系。以后，我的私事你少管，你也管不了，你也没有这个权利。
这次该着黑毛哑口无言了，虽然小咩的话对他是如重锤砸心，可是，以往就没有人给他说过这样的话。黑毛没有想到，这个苗条如垂柳的小女子，竟然是这么的爆烈，好像是一匹没有训练过的野马一样。黑毛的心里没有被他的语言打击冷下来，却对她有了更大的好感。有一种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把自己的满心的爱都浇筑在她身上，就像大功率的水泥泵车一样汹涌澎拜。
三
小咩虽然对黑毛像下冰雹一样的来了一通，但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点温热的甜蜜，如果说范狗儿是一个白白嫩嫩的软馒头，黑毛这样的人就是一个没有煮软的牛头。小咩从懂事开始，就受到都冷雨寒风，她没有亲人，没有人给她安慰，没有人给一个热烈的关心，她的死活这么些年都没有人问过她。
那些陪酒的人，看到的只是她漂亮的外貌，只要她出现了，他们就像一个个非洲草原上的秃鹫一样，时刻准备把这个漂亮的小羚羊吃掉。幸亏她的性格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羚羊，她是一个饱经磨难的小豹子，她华丽的皮毛让人误以为柔弱，如果真的有人想欺负她的时候，她藏在掌心的锐利的爪子，就会像利刃一样出击。
关于黑毛的传说，她已经知道了许多，他媳妇的死在沙河南村，已经是家喻户晓，人们同情翠香的同时，也在同情着黑毛，人们说，男人在外面含辛茹苦，风吹雨打，经寒冒暑，还不是为了女人挣钱啊，挣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女人过好光景啊。可是，也有人说，把一个妙龄女人，一个正式三十如狼，岁数的女人放在家里，不给老鼠咬才怪呢。
给翠香送葬的那天，小咩也在，她哭的比谁都厉害，她刚刚经历了狗儿的死，刻骨铭心的痛还没有逝去。她看着翠香的骨灰盒埋葬的时候，她甚至恨翠香，离婚啊，你怎么就不离婚呢？狗儿妈说，女人就是离了婚又去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她当年为了狗儿去找了一个后夫，她亲身的体会更让人触目惊心，她说，翠香没有得到黑毛的谅解，她只有去死啊。就是离了婚，她也不会过的更好，因为一个三十多的女人，离婚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小咩也给翠香设计过许多的活法，她突然明白了，翠香这些年都是依附在黑毛身上，她自己没有独立的收入，如果没有了黑毛包工的收入，她依旧还是身无分文的。小咩非常庆幸自己，她让贫困和苦难逼出了一条生活路子，虽然人们对她总是用白眼来看。但是，她有自己的生活来源，没有男人也能够过的幸福。
就在她伶牙俐齿的给黑毛下了一阵冰雹之后，她也正在面临着一个危险，就是那个夜夜纠缠她的老男人。这个老男人是在洗头房认识的，他指定了小咩给他洗头，每次都多给她钱，说是小费。小咩心里非常明白，这些老男人都是欲擒故纵，都是从小恩小慧开始，慢慢的把女孩子拉下水。她们这些小姐妹都知道，她们对老男人的做法有一个叫法，煮蛤蟆。
一个活蹦乱跳的蛤蟆，放在温水的锅里，下面大火烧着，等你感到水烫的时候，已经被煮熟了。这些老男人都有钱，他们或是丧偶，或是老伴不在身边。她们也知道，这些老男人大部分都是靠退休工资，他们如果是大款，也不会在她们这些人身上来下工夫了。有句话，不是老坏人都了，而是坏人变老了。他们都是想在小咩这样的青春女人身上，把自己逝去的青春补回来。
为了躲开那个老男人的纠缠，小咩从洗头房离开，找了一个酒吧陪酒。也就是替酒家卖酒，一瓶几千块钱的红酒，她提成百分之二十，一个晚上就是几百块甚至上千块的收入。但是也有那些抠门的人，只喝几百块钱的酒。只有那些想煮蛤蟆的人，才出手大方。
老男人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她在这个酒吧里，当小咩来给他送酒的时候，看到他有些惊讶，她说，是你。老男人说怎么会不是我。小咩转身就走，给他拿来一瓶18000元的拉菲。老男人看看标签，说，这酒我不喝了，这酒钱我给你就行了，你说可以吧。
小咩说，为什么，你为什么？
老男人怔了一下说，不为什么，就为你给了我一个世界上最美妙的笑容，你唤醒了我的青春梦想，你不能够就这样的扬长而去，让我一个人承担这无涯的寂寞。
小咩有点反感的说，你应该这样说，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你是空气，你是淡水，你是沙漠里的绿洲，你是我远途跋涉迎接我的美丽的面包。这样显的多么温馨浪漫啊。
老男人有些气恼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一暗，是不是那些男人都这样给你说话。是不是他们用这些心灵鸡汤来忽悠你。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去公安局举报你。
小咩怒气冲冲的说，你去举报吧，你这个老坏蛋，你这个糠了心的大花心萝卜。谁知道她这一闹，老男人好像是得到了许可一样，双手抱住她，使劲的搂住她，当他的嘴唇就要挨到她的嘴唇时，小咩说，艾滋病是靠体液传染的吧，我昨天晚上那个客人，好像是艾友。
老男人像被针扎了一样的躲开她的嘴唇，她翘着嘴唇寻找着他，但是老男人的手，慢慢无力的放了下来。他说，你这是开玩笑是吧，你千万可别粘他们。小咩趁势把酒瓶打开，放在他的面前，她看到老男人的脸上突然涌起的乌云。
一连三天，那个老男人没有来，小咩以为自己的战术得胜了，那个爱财的老男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舔伤口了。这是她们小姐妹的绝杀机巧，如果她们还要来，还有两万多的红酒等着他们。不怕他们老坏人有想法，就怕他们没有钱。
她没有想到，那个老男人在医院门口找到她了，老男人想来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好半天了。小咩一进医院，老男人就从后面抱住她。
小咩回头一看是他，一指后面，我的男朋友，老男人回头，小咩灵巧的跳开，顺着甬路向着病房跑去，一缕早霞把她身后的花花树树的都染红霞，老男人还想赶上去。小咩作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又作了一打电话的姿势，伸着手指头作了一个110的字形，嫣然一笑的隐进了病房廊道的玻璃门里。
她穿过走廊来到病房门口，看到黑毛就立在病房的窗户前，见她进来问，那个老男人是谁。小咩说，我不认识他。
黑毛生气的说，你不认识他，他就敢搂你吗？
小咩支支吾吾的说，他认错人了。
黑毛说，你走吧，我这里不用你护理了。小咩急了说，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黑毛冷冷的说，你打开抽屉看看，你看了就明白了。小咩打开抽屉一看，原来是几沓一百块的钱，看样是刚刚放进来的。小咩说，让我看这个干什么呢？谁没有见过钱啊。
黑毛冷冷的说，给你的，知道你喜欢钱。
小咩着急的叫起来，我喜欢钱，谁不喜欢钱，你不喜欢钱啊，你给钱有仇啊，去是爱钱，君子爱钱取之有道，我凭什么要这个钱。
小咩玩世不恭的说，知道你的想法，要不了这么多，一百块钱一次，你说在哪，在病房还是去旅馆开房。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早就挨了一个耳光。这一耳光让她愣住了。他看到黑毛的眼睛里迸射着一种说不清的神色，是慈父也是长兄，是爱护和恨其不争，是一种小咩在狗儿哪都没有得过的关爱。她愣住了，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来就没有看到过的眼神。她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的对她关心。她浑身就像着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他走到黑毛后面，悄悄的抱住他的后背小声说，黑叔，你是前辈，我听你的。她感到黑毛的身体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的抖动着，能够听的到他的心脏发出咚咚的声音。老前辈，她轻轻的叫了一声，无声的哭了，泪水把黑毛的脊背都浸湿了。
如果当时小咩只是感到了一个前辈的关怀，就在几天后晚上发生的事，让她对黑毛产生了感情，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感情。
那天晚上，她照常去酒吧上班，但是，她看到酒吧的门没有开，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陪酒女说，小咩，你快走，是你卖过一瓶拉菲是吧，这老家伙的儿子找来了，已经在里面砸打了，他们指名要找你。
她走进酒吧的前厅的时候，还听到了有人大叫着，找出她来，这个卖逼的小妓女，你们是扫黄打非的对象，你们这个诈骗集团。给我找出她来，找不到他咱们就没有完。
酒吧的小老板头上已经带血了，他看到小咩示意她躲开。闹事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头上的染黄了的头发扎着一个小辨，黄头发手里拿着一个棒球棒，指着小老板的头说，你不说是吧，不说就让你二级残废。你这有他妈的一万八千块钱的拉菲吗，你拿出来，我看看，要是假冒伪劣，我治死你。
小咩悄悄的问她前台说，他们是不是来找我的。
前台说，我也是刚才接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咩掏出一百块钱，给前台说，你别说是我，一会二我走开，这肯定是那个老男人的儿子。
以往，她经常隔三差五的给这个前台小费，开始她还不要，她说，我这不是红包，我们挣钱还不是有你们给撑着，这是我给你的辛苦提成。前台对他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非常照顾。
黄毛还在发威，看小老板一副软磨硬抗的样子，他挥起棒球棒就砸向摆酒的柜台，他说，砸坏了我赔，但是你不交出那个卖淫嫖娼的来，我就去举报你。
小老板看到小咩的时候，眼睛里闪了一下，马上就赶快的滑过去。但是他的这个眼神让黄毛看到了，他跳过去用棒球棒把小咩的脖子一卡，脸上疯狂狞笑着说，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就是用色相诱骗老帮子们上当，你们就给全都千刀万剐了你们。我们老家伙花在你们身上的钱，都能够买一个帕萨特了。今天我要叫你长点记性。
他一拳打在小咩的软肋上，当时小咩就感到了一阵钻心疼，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黄毛吩咐跟他来的两个人说，带她走，去公安局，她要是不把老家伙花在她身上的钱拿出来，我就作了她。
小咩被他抓住头发，往外拖，酒吧小老板说，大哥，咱们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你抓她干什么，她就是一个帮我卖酒的。
黄毛踹他一脚说，你小子，挣钱也挣个正当的事，你说是不是她，把一瓶假拉菲，卖给了一个老家伙，就是我们家老爷子。
小老板说，拉菲是卖了，但是绝对是真货，我这是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说要什么酒，我就得卖什么酒，这是公平交易。再说，她也不是卖拉菲的那个人啊。
黄毛上去打他一个耳光说，你想死是吧，你说，不是她是谁。
小老板说，那个卖拉菲的女孩子没有来。
黄毛掏出手机来打开，调出照片来对着小咩一看说，你说是不是她，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她。
小咩这时候醒了过来，她发疯的一样对着黄毛就撞过去，黄毛身手敏捷的躲过她，抓着小咩头发的手上一使劲，把小咩摔倒在地板上，他用棒球棒对着小咩说，你老实的交待，是不是你。
小咩跳起来，尖叫着说，你家的老流氓，你不好好的教训，是我怎么样，就是我，我不告他老不正经耍流氓，你还来找事，我们是正当的卖酒，你有本事把酒厂封了，我们就不卖了。
黄毛气愤的一手抓着小咩的头发，一手抡开了扇小咩的耳光，吓的小老板跪下磕头，小咩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拼命的想挣开抓住她的手，可是她的力气太微薄了，她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一股股的火蛇在掠过，她想打开手机打电话，但是黄毛抓着她的双手，就在她感到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她突然的看到一个人的巴掌打在黄毛的脸上，让他一下就松开了自己。紧接着她听到了黑毛的声音。
住手，黑毛紧紧的把小咩抱住，躲过对方打过来的棒球棒，反手把棒球棒夺过来说，他用棒子指着黄毛和他身后的几个人说，一起上还是单挑。
黄毛悻悻的说，你是谁，你是她的什么人。想抱大不平啊，你也不看看，你是这样的人吗，上，给我打他个二级残废。
黄毛后面的人一涌而上，但是都被挡了回去，黄毛说，会两下子啊，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挡横，她是卖淫的，她骗了我父亲的十几万的养老金。
黑毛的腰里钻心的疼，他的脸上冒出豆大汗珠，他强忍着说，小子，你胡说八道要有证明，我们法庭上见，你擅闯营业场所，殴打服务人员，你该当什么罪，你最清楚，谁是这里的老板，他这样捣乱，你就不出头吗，报警啊。
小老板从角落里走出来，说，这位大哥，咱们有话好说，能够私了的就不要惊动公安了，你看行吧。
黑毛说，你这是黑店吗，你怎么就不敢报警啊。
小老板说，大哥，大哥，我还要在这里混饭吃，还是和为贵啊。
前台过来拿毛巾给小咩擦脸上的血迹，黑毛说小咩，咱们走，以后注意，不是人来地方，不来。
黄毛说，嘿，一瓶假拉菲，就算是白扔一万多了。
黑毛说，怎么着，我们私了不行，是吧，你报警吧，我等着，猥亵和强奸未遂是什么罪，你是清楚的。还有聚众闹事，这些罪名都是成立的吧。
黄毛手下的几个人还想往黑毛身后凑，黑毛拿过一个啤酒瓶子啪的打在自己脑门上，碎玻璃四下的飞溅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摇摇脑袋说，行了吧，还想咋地啊。
黄毛悻悻的一挥手，几个人溜出去，酒吧的小老板说，幸亏大哥救场啊，你是小咩的什么人。
小咩说，他是我男朋友。前台小心的说，小咩，你这男朋友真工夫啊。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酒吧的小老板说，大哥，交个朋友啊。
出了酒吧，黑毛的腰间疼痛如刀割一样，他忍着痛，叫了出租车，就在出租车停下的时候，小咩突然的甩开黑毛，自己跑进了黑暗中。
这一晚上，小咩没有回医院，她就坐在城市的街头花园里，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遇到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人，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她能够睡在他的怀抱里，也能够在他的怀抱里撒娇，可是，他和她中间隔着狗儿。她怎么给狗儿说呢。
当确信范狗儿死了那天，她一下就瘫坐在廊道的椅子上，她委屈的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她捂着脸尽量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觉的自己面前有一个人，她止住哭声抬头，她看到黑毛正在悲痛的看着她。
小咩站起身来苦闹扑向黑毛说，范狗儿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们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她还打了他一个耳光说，就是你害了狗儿。
黑毛捂着脸说，你怎么骂都成，狗儿不是我害的，他是我的工人，是我的兄弟，我会害他们吗。
小咩跳着脚说，你们都走，都走，狗儿是我的男人，我是她媳妇，我是她媳妇。他的后事我来安排。
黑毛吼一声说，行了，你如果是范狗儿的媳妇，就要有个媳妇的样子，范狗儿的死，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他是我们的工人，虽然他违反了工地的纪律，但是，他依然是我们的工人。他离开我们工地了，我们还是会按照工人一样给他送行。小咩拿出一个防身用的水果刀，放在自己的脖子动脉上说，现在，我要你们在三分钟之内都离开医院，把狗儿给我安排，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死在这里。
医院的保安们都跑过来，小咩大声的吼着，你们都后退，都后退，如果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下刀。
黑毛想拦住失控的小咩，她说，小咩，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能够这样，你这样狗儿会不高兴的，你还年轻啊。
小咩眼里流着泪说，我没有了狗儿，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想要，就是要你们别打搅我，让我好好的陪着狗儿回老家去，我求求你们了。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现在我开始数数，倒数十个数你们还不离开，我就下手。10、9、8、……
狗儿妈突然的给她跪下说，小咩，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行吗。只要你想成为狗儿的媳妇，你要听我的话，好不好。咱们把狗儿后事办好，让他平安入土好不好啊。就在她恍惚的时候，是黑毛快如闪电的夺了她的水果刀。
黑毛对着还处于惊慌状态的小咩说，你想干什么，告诉你，你没有结婚证，我们不承认你和狗儿的关系，你最好离开这里，如果你再进行干扰，我们将以扰乱公共场合罪起诉你。谁知道，小咩扑在黑毛怀里大哭起来。
天上的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厚了起来，远远的天边上有隐隐的闪电和低沉的雷声，默默的坐在花园里的凳子上的小咩，看着一点也没有动静的树枝，今天这事让她的心里非常纠结。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还回到医院里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好像天地都停止了运动，小咩突然感到在不远处，也就是隔着绿化矮灌木的对面，有一个人在吸烟。从那明灭的烟火和沉重的气息，小咩感到是黑毛。
黑毛好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只是使劲的抽烟，他的脚下在夜色里也可以看到一堆烟头。给我一支烟，小咩说，她坐在他身边，伸手拿过他嘴上的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她说，黑哥，这烟真的好抽。
黑毛不说话，他的头低下去又点燃了一颗烟。
小咩幽幽的说，黑大哥，我惹你生气了，是吧。
黑毛心里一惊，以往她都是叫他前辈的。小咩的嗓子非常柔顺，而且语速非常慢，虽然声音低，但是却非常的有打击力，黑毛坚韧的心忽然被什么划过一样，好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似乎是疼痛，似乎是刺痒，又似乎是另外的一种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眼睛里忽然就湿了。
他觉得一只暖暖的小兽，轻轻的依偎着他，烘干了他将要流下来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