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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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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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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年味

越走越远的,是记忆;越聚越浓的,是乡愁。

——题记

  闹社火

 

出生在农村七八十年代的人,对过年时闹社火的热闹场景,一直记忆犹新。似乎闭上眼,就能听到咚咚嚓嚓的锣鼓声,看到花花绿绿的社火队。满村子老老少少前后簇拥着,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把过年的气氛渲染得快乐热烈。

每年进入腊月,村里的队长和元宵会负责人就开始组织村里的人排练,参加社火队的大多是年轻人,后生打腰鼓,女子打铜锣,人越多越热闹。各个村子都有社火队,若村子小没能力组织,则给邻村出些钱,算合办。没有一个村子愿意过年的时候没有红火看,输了面子。

社火队都是村民们自愿参加,没有工资和福利,大家都是图个乐呵。举办社火活动的费用都是村民集资,每家收几十块钱,就能过个红火年,对于这样的集体活动,村民们都积极参与。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到腊月底,彩排基本完成。除夕这天,社火队正式上妆,集体去拜庙,拜过庙之后,才能开始在村里表演。拜庙的仪式很庄重,由村上德高望重的长辈扮演社火队的三个老爷,拜庙仪式就在老爷的主持下进行,所有社火队成员都要恭恭敬敬地焚香跪拜,主持人说着一些祈祷和祝福的话语,敲锣打鼓地去,欢声笑语地回,社火队的表演活动正式拉开序幕。

初二到初五是走亲戚拜年的日子,社火的表演从初六日开始,挨家挨户地拜年,在各家的院子里锣鼓喧天地转着圈。走在社火队前面的是穿红袍的大老爷,左右陪两个穿紫袍和穿黑袍的老爷,嘴唇上边都挂着长髯,举着官印,迈着八字步,威风凛凛。最吸引人的是两对傻公子和臭婆子的表演,他们穿着红红绿绿的戏服,头上带着大帽子,插满绢花,化着鲜艳的彩妆,四个人来回对面舞着大扇子,丑态百出,逗得围观者捧腹大笑。领队的两个人叫“豹子”,穿着翻毛背心,背上挂满叮当作响的铃铛,手里拿一个长毛的佛子,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跑,带动着社火队伍的热闹气氛。

踩高跷是社火表演里最惹眼的,也是练起来最难的,胆子小的后生不敢踩高跷。我们村里社火队的高跷有一米多高,把高跷手们的双腿紧紧绑在上面,大踏步地走起来,就像一个个巨人。高跷队化妆成戏里人物的角色,一般都是几个角色一组,最常扮演的有“三堂会审”里的“苏三起解”,“白蛇传”里的“断桥相会”,“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这些都是村民们熟知的戏曲人物。若比哪个村里的社火最好,首先要看有没有高跷队,如果没有,则显得逊色了。

社火队除了在本村里挨家挨户表演,还要去镇上集体大拜年。全乡镇十几个大队的几十个社火队伍,在正月初八日集中到镇上,去乡政府、医院、学校挨个表演。镇上的商铺或私营企业也会出点酒水钱,请社火队在店铺门前闹一阵,图个热闹吉利。各个村子的社火队都有特别出彩的表演,有些社火队还有耍龙的,舞狮子的,那都是一些民间艺人们保留下来的传统艺术表演。现在农村里已很少组织社火队,一些传统的文化艺术,也面临着失传的危机。

社火队串完村子,参加完镇上的集体表演,便要回谢了。回谢的社火队伍还要去庙上拜祭,回来的时候就都卸了妆,锣鼓也不再敲,回到村里由负责人把衣装和锣鼓器皿收集到大木头箱子里存好,下一年春节继续闹社火。

记得我们村里最后一次闹社火,是在我结婚前的那一年。负责元宵会的老人们年龄大了,没精力继续管理,年轻人又懒得操心,荒一年,便再也组织不起来。再后来,各个村子里的社火队都懈怠了。现在的农村里,年轻人普遍外流,村民越来越少,过年也是死气沉沉的,再也看不到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了。社火,这一传统的民间庆祝春节的娱乐活动,就只能封存在我们记忆里了。

 

二、唱大戏

 

在农村,唱大戏是除闹社火之外另一种庆祝春节的方式。唱戏比闹社火复杂多了,也更具有专业的文化水准,所以也不是每一个大队都有戏台,有会唱戏的演员。在我们全乡十几个大队,只有两三个大队有戏台,能在春节的时候组织七八天演出,白天晚上各演一场,吸引周围村子的村民们都来观看。

农村里唱戏的演员,都是普通的村民,因为喜欢戏曲,又有表演天赋,经过聘请的专业老师培训几个月,便可以登台表演。乐师们也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唱戏时坐在戏台两侧敲锣打鼓,弹三弦拉二胡,琴声悠扬,婉转动听。他们的技艺虽然跟城里秦剧团的专业乐师们不能比,在文化娱乐极其贫瘠的农村里,个个也都算是优秀人才了。

那个年代,农村的文化娱乐生活非常贫瘠,农民们大多是文盲,电视尚未普及,唯一算得上文化娱乐享受的,也就是偶尔看场露天流动电影,春节时看几场戏。爱热闹是人的天性,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刚刚懂事的孩童,只要是能走动路的,每天吃完早饭,便三五成群成群的往戏台下赶,早早去占个好位置。常常是离戏开场还有一两个时辰呢,戏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坐的站的,围得水泄不通。来晚了挤不进去的年轻人,只能远远地站到人群外面的沟坡上,勉强能看到戏台上晃动的人影就不错了,别想看个过瘾。

爸爸是戏迷,每年春节回家过年,陪完村里的社火表演,等戏一开演,天天都去赶场,看完公社戏台的再去看村大队戏台的,白天看了,夜戏也是一场不拉。爸爸看完戏,还能记住戏里的台词、唱腔,回来的路上一路哼着戏词,唱得有腔有调。我自然是爸爸的小尾巴,每天都跟着去,爸爸把我塞进人群里,钻到场子中间坐着的人群边上,爸爸站后面护着我别被人群挤倒。

我那时候小,看戏也只是看看扮相俊美的演员,大概剧情多看几场才能看懂。记得七沟村有个唱花旦的姑娘,嗓子好,唱腔圆润清亮,扮相俊美,只要她一出场,挥动长长的水袖亮个相,台下便是一片喝彩声。由她主演的《窦娥冤》,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她是个好演员,入戏深,每次唱到窦娥被斩那一场,泪水涟涟,冲花了脸上的彩妆。哀怨悲怆的唱腔,听得台下观众都眼角湿润,心中惨然。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业余唱戏的演员,大字不识几箩筐,能把戏曲表演学到这种功底,也是不易。

村里的戏,一直要演到正月十四,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天气回暖,农民们也得准备春耕了,过大年的盛况,才落下帷幕。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人们思想单纯,对艺术的追求并不掺杂物质要求。演员唱戏没有演出费,也没有任何报酬,仅凭着心中的热爱,不辞辛苦地排练,演出,卸了妆,还是和大家一样的农民。现在的社会,被金钱和利益为主的观念腐蚀了的人们,是不会有那样纯净的思想境界了。现在的农村里,也感受不到那种浓浓的年味,看不到那样精彩的社火和大戏了。

怀旧是每一代人不可避免的通病,是治愈乡愁的良药。如今的我们,只能在记忆深处,去打捞一些岁月的残片,来填补心灵世界的空白。

 

三、逛庙会

 

正月十五,是传统的元宵节,也是去逛庙会的日子。城里的公园里年年举办灯会,有些年头大街上也会挂满灯笼,正月十五逛庙会的习俗,便一直延续下来,至今兴盛不衰。

我的老家武威,是丝绸之路上的古城重镇,因当年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为彰显大汉帝国“武功军威”而得名。武威也称“凉州”,“雍州”,在武威城区内,有多处寺院和文物古迹,这些年经过对古建筑的保护和修缮,都成了旅游景点,香火也愈加鼎盛。

逛庙会的重点场所,是位于市西郊的“海藏寺”。海藏寺是河西走廊上闻名遐迩的名寺古刹,属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高大庄严的山门,保存完整的各大宫殿,高高的灵钧古台,典藏丰富的藏经阁,自古就是佛教信徒们朝拜的圣地,也是武威最吸引人的旅游景区。

海藏寺始建于晋朝,距今已有1700年的历史。海藏寺里各个大殿内都有造型美观宏伟的各类佛像,神态各异,威严壮观,还有保存完整的各种佛学经卷。寺庙里有很多穿着袈裟僧衣剃度的僧人,据说有些高僧都是高学历的人才,专门皈依佛门,潜心研究佛学。在武威,因为有海藏寺、雷台、罗什寺、文庙等有名的庙宇,在民间的佛教和道教信徒们很多。元宵节逛庙会的习俗,也始终经久不衰。

小时候,我们每年元宵节都跟着妈妈去逛庙会。村里很多人相约在一起,为省钱,都不坐公共汽车,一路走着去。年少好动的我们,只贪图看热闹的场景,能在庙门口吃一碗凉面或凉皮,便有使不完的力气,来回几十里路,都没有人喊累。

逛庙会的盛况,用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城北门的大街往西走,到海藏寺有四五里路。十五日早上开始,络绎不绝的人群就纷纷往庙里赶,离得越近人越多,等到庙前的桥头上,人群已经拥堵得水泄不通。路边卖杂货的小商贩也阻碍着交通,人们只能随着密密麻麻的人流一步步挪。从桥头到庙门口,得挤半天的功夫,人群里时不时有小孩被挤得哇哇大哭。

庙门西侧的那段路旁,摆满了卖各种农具的人,都是寺庙周边村子里的能工巧匠,精打细作出桦犁、木耙等一些耕田用具,还有铁锹、榔头、背篓等家常用的器具,所以,早些年人们把庙会叫“农具会”。

随着纷拥的人群排队买票,挤进庙里,大冷的天都挤出一身汗来。进庙后跟着妈妈挨个大殿叩拜、磕头、上香,看着大殿里一尊尊庄严神圣的佛像,心里自然会生出几分怯意和敬畏来。孩子们和年轻人来逛庙会,大都是图个热闹,那些虔诚的佛教信徒们,却是真心实意来拜佛进香的。他们除了正月十五必来拜庙,平时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也是广大佛教徒们朝拜唱经的日子。结婚后,因婆婆早就皈依佛门,做了佛教信徒,只要农闲有空,或者正月十五的庙会,我都会陪着婆婆一起来庙里,跟着她上香磕头,对这座古老的庙宇,总是心怀敬畏的。

海藏寺最顶上的灵钧台,也叫“药王殿”。大殿上有一口古井,称“药王井”,据说是和西藏的圣湖相通的。进了庙的人,都会顺着窄窄的台阶,一步步登上高台,喝一杯药王井的神水,据说可以包治百病。传说只是传说,但朴实的老百姓们都愿意相信传言都是真的,都希望喝几口药王井的神水,能保佑自己身体健康,百病不侵。

拜完寺庙,想继续玩,可以再去城北关的雷台公园逛逛。那里的雷台古墓,因1969年出土了代表中国旅游标记的铜奔马而闻名遐迩,也是武威有名的旅游景点。市中心近些年重新修复的罗什庙,市东大街的文庙,市东小北街的钟鼓楼,都是妈妈和婆婆带我逛庙会时去过的地方。武威古城的风貌,因一个个庄严宏伟的庙宇,更增添了历史的厚重感。

这些年因父母和公婆都已过世,我们过年便也不回老家,只在春节放假时去探望下兄弟姐妹,匆匆地去,匆匆地回,真正成了过客了。元宵节的庙会,也好多年没去过了,但在心底深处,始终系着家乡的根。听武威的文友说,如今的海藏寺景区,已经扩建为风景优美的湿地公园,想去故地重游的心情,也更加迫切了。

越走越远的,是记忆;越聚越浓的,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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