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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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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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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罗锅小传

山东美盛服装厂有个残疾工人叫柳宝玉,三十出头,属龙的。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长得像个虾米,因此背地里都喊他柳罗锅。

细看起来,柳罗锅生就一张布满青春痘印的长驴脸,眉毛稀疏,眼睛不大;身材干瘪,瘦骨嶙峋。更令人惊奇的是:身高不到一米六,四肢却出奇的长,还生就了四十八码的脚丫子。这可不好买衣服和鞋子。

同村的老娘们常念叨,他的残疾是胎里带的,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估计有一米九高,可惜摊上这命……

柳罗锅命很苦,三岁爹没了,五岁娘走了,孤零零一个人跟着爷爷长大。初中还没上完,爷爷也驾鹤西去了,他就彻底地成为孤儿了,平时生活就是靠近亲关照,吃政府救济。

自打十八岁初中毕业后,柳罗锅就过上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生活。农活干不了,打工没人要,他只能在家呆着玩。虽说日子过的清苦,倒也自由自在。他内心很自卑,很少出门,就宅在家里看电视,读闲书,有闲钱的时候就去网吧冲浪。

在柳罗锅二十二岁那年的春天,县残联的工作人员找到他,说帮他找了份工作——进服装厂当工人。这倒是挺新鲜,服装厂里女人多,说不定能找个媳妇呢!

刚到厂那年,柳罗锅那长相吓得周围的女工退避三舍。他没有见过那么多大闺女和小媳妇,总想多看一眼,看得女人们心发慌。以至于,厂子的人都说他是个花痴。

花厂长让柳罗锅学缝纫技术,他勉为其难学了起来。日子久了,倒是也可以做点简单的缝纫活。

柳罗锅自由散漫的日子过惯了,真受不了工厂枯燥而乏味的工作。一领到工资,他就不见人影了。花厂长老是找不到人,也挺担心的——万一出了意外,工厂可脱不了干系。

原来,柳罗锅拿到工资之后,就去网吧玩,等钱花得差不多了才回来干活。他在网上也不玩游戏,也不看电影,主要是在网上寻找红颜知己。他还真在网上谈了恋爱,但是见面时,人家一看见他那副模样,就吓得落荒而逃。

网恋看上去很美好,但是终归难以见面,柳罗锅对网恋的热情慢慢冷却了。

柳罗锅在服装厂干了两年,缝纫技术没有长进,也挣不到多少钱。花厂长是个大善人,看他命苦,不让他干缝纫工了,给他安排了一个轻松的活——质检员。这个活,柳罗锅非常喜欢。

这年他二十五岁,在小县城属于大龄青年了,正是备受情欲煎熬的年龄,真是百爪挠心。那种煎熬的感觉,就好像灾荒年念想大米和麦子。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可能命比纸薄,却挡不住他心比天高。此时的柳罗锅不再那么自卑了,心气竟然有点高,暗自发誓一定要在三十岁之前,找个看着顺眼的媳妇。

他精心打扮自己,研究恋爱心理学,脸皮越来越厚,嘴巴越来越甜……他一边检验产品,一边想办法找大闺女、小媳妇、老娘们套近乎,忙的不亦乐乎。

真可谓:“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厂子里女人们看久了柳罗锅,竟然觉得他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甚至有几分幽默感。没多久,他就和女工们打成了一片。

柳罗锅游走于女人堆里,并没有鱼儿上钩。让他感到难过的是,车间里一个又黑又胖的残疾女工也看不上他。那女的说:“俺要找在城里有房子的男银,而且是一见钟情的那种……”

人要是不顺了,就会找人算命。柳罗锅命这么苦,自然也想找高人算一算。城东的杨大师都说算得准,算命的都排队。柳罗锅起了个大早,找杨大师算了算,结果很满意。

半头银发一脸麻子的杨大师都对柳罗锅说了啥呢?

杨大师告诉柳罗锅:“你,五行缺金土,命里犯七煞。骨肉如冰炭,身寒苦伶仃。中年衣食旺,儿女一齐来……”

当听到“中年衣食旺,儿女一齐来”时,柳罗锅精神一振,急切地问杨大师:“这么说,俺将来有儿有女,有媳妇?”

“那是自然。命里有时终须有,你且等待好事吧。”杨大师故作神秘地说。

“那还要等多久,中年是说什么年龄?儿女一起来是龙凤胎吗?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柳罗锅更兴奋了。

“中年按照命理的说法就是三十岁之后。儿女双全是确定的,至于是不是龙凤胎就看造化了。今后,你要多行善事,积阴德,方可早早转运啊。”杨大师笑着说。

最后,杨大师叮嘱柳罗锅,这几个月尽量少出门,否则可能不进医院就进法院。

柳罗锅高高兴兴回服装厂干活,感觉人生有了奔头,爱情有了希望。

三个月后,柳罗锅刚出厂子大门就被一辆小汽车给撞上了……肇事司机打电话叫来了120,救护车将柳罗锅送到了医院。

好在没有大碍,柳罗锅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回厂子里干活了。柳罗锅心里想:“这先生算得神准,俺这辈子肯定能寻(鲁西南方言读xin,娶上的意思)上媳妇。”

之后,柳罗锅又找了城南的徐半仙。这女半仙一样说他能娶上媳妇,有儿有女,晚年能享清福。徐半仙最后叮嘱柳罗锅,家里要请观音和财神,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要摆贡上香。柳罗锅一一照办。

等待的日子比较难熬,日子过得好慢,好慢……

三年过去了,柳罗锅二十八了,离所谓的中年还有两年。

厂子里未婚女工也越来越少了,要么是出嫁了,要么是嫌服装厂工作太累,另谋职业了……这回,柳罗锅将择偶对象设定为离异女性,不再考虑小闺女了。

这一年,县残联搞精准扶贫工作,特意将柳罗锅当成重点扶贫对象。县里拨款将他家的破茅屋给翻盖成了三间大瓦房。

残联的女干部问柳罗锅:“党和国家开展精准扶贫工作,就是想让你这样的弱势群体过上好日子。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柳罗锅鼓足了勇气说:“感谢党和政府给俺安排工作,帮俺翻盖房子。政府再发发慈悲,能帮忙给俺介绍个对象吗?”

女干部扑哧一笑,说道:“残联不是婚姻介绍所,不包办婚姻。婚姻大事要靠缘分啊。不过,有合适的女残疾人可以介绍到你们厂子来。”

残联的人可没有瞎说。之后,残联里安排了好几个女残疾人到美盛服装厂工作。柳罗锅几乎都试着追过她们,包括暂时没办理离婚手续的……

结果就是,柳罗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光棍。

他并没有灰心,心里琢磨:“我先攒点本钱,等真遇到合适的人,才不至于用钱的时候捉襟见肘。”

柳罗锅收了心,老老实实地干活,积蓄倒也慢慢多了起来。

流年似水,光阴似箭,转眼到了2018年,也就是农历狗年。习大大宣告中国进入新时代了,柳罗锅也到了而立之年了,但是姻缘在哪里呢?

这不,桃花运还真来了。柳罗锅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新来的残疾女工。她身材苗条,面容清秀,除了右手有点残坏(山东土话,残疾)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这就是俺的梦中情人啊……”柳罗锅激动的好几宿没有睡好觉,光想好事。

为此,他将自己近十年的恋爱经验和教训做了总结,并且在网上寻求情感砖家和恋爱达人指点,终于设计出一整套恋爱方案,美其名曰“青蛙王子计划”。

爱情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只用了三十五计,柳罗锅就俘获了女神的芳心。柳罗锅喜出望外,感觉自己祖坟冒青烟了,好日子就在眼前。

柳罗锅老家的人都惊叹:“你小子真有两下子,竟然吃上了天鹅肉!”

“这得感谢党和政府,感谢县残联,感谢花厂长,让俺挣到了钱,过上好日子!”柳罗锅抓抓头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眼前最大的障碍就是女朋友的家人,他们能接受一个六亲无靠的残疾光棍吗?柳罗锅虽然有点烦,但是内心非常笃定:“大不了,俺们私奔。幸福来了,一定要薅住她!”

其实,柳罗锅也精着呢!他想和女友生米煮成熟饭,生了孩子,再去见丈母娘。那时候,丈母娘还能说啥呢?

最近,中国新型冠状病毒的疫情非常严重,不能上班。两个人索性搬到一块住,缠缠绵绵过上了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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