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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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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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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春色

不见那一行上青天的白鹭矫健的身姿,也听不到翠柳上黄鹂清脆而又婉转的轻啼,更不要说西岭的皑皑白雪,以及江面上漂泊的寂寂孤舟。映入眼帘的,只有丛生树木幽幽的静寂;沁入心脾的,只有浓的化不开的芳香。这静寂,这芳香,毫不吝啬地延绵着,延绵到那条清澈的小溪,小溪也就在花团锦簇中怒放了。

当年的老杜,对这条溪流,倾入了太多的感情。刚看到它时,就兴奋地发出“浣花溪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的感慨;等在溪边建起茅屋,作为自己的家,从颠沛流离中安顿下来,再看小溪,它就更加温馨亮丽,优雅灵动。而小溪有了老杜和草堂,也平添了几许安静与妩媚。草堂和溪流,让心系家国天下的老杜,欣喜地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他一边吟诵着“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的诗句,一边沉淀于“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幽思。看够了“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他会在这浓郁温馨的气息里,走出自己的茅屋,去拜访黄四娘。不知道那个叫黄四娘的女子,种下了什么样的花儿,竟然能开得重重叠叠、密密致致。那花儿是如此的美丽,连它们在溪水上面荡漾的倒影,都流露着如蜜的芬芳;更何况花的上面还聚集着双宿双飞的彩蝶,逗留着流连忘返的娇莺。人家精心培养的花妩媚多情,老杜自己在茅屋外随手栽种的花何尝不也是怒放吐蕊,摇曳在迷人的春风里?对于胸中有爱的人,春天无处不在。小溪馥郁的气味、溪边五颜六色的绿植,让老杜拥有了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但回到茅屋的老杜,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他的国,怀念着远方曾经美丽的家。浣花溪畔的景色再美,风光再为旖旎,那也不过是暂居的地方。尽管锦官城春天里润物无声的好雨、雨后娇艳欲滴的落红,都让他陶醉,但回家的渴望,世间祥和安宁的期盼,是他心里永远挥之不去地牵挂。位卑未敢忘国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使命感,一直堆砌在他的内心。所以他多次去凭吊武侯祠,每次都会叹息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壮志难酬。秋天的时候,他的茅屋被秋风刮破,他在小溪边奔跑着追逐漫天飞舞的茅草,凄凉与悲壮中,仍是惦记着许多同他一样居无定所、妻离子散的人,他悲愤而又激昂地怒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毅然决然地离开草堂,作别浣花溪,是在听说官军收复了河南河北后。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欢呼雀跃,想着立马回到河南的老家。他甚至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可以狂歌曼舞、诗酒华年的青春岁月,所有的忧,所有的愁,全部一扫而光。远方是故乡,故乡在眼前,似乎眨眼间,他就可以回去。然而,多年的忧郁,多病的身体,还是让他在穷困潦倒中,病逝于岳阳。病逝前,他回顾自己被朝廷弃之如敝履的一生,写下绝笔长诗《风疾舟中伏枕书怀》,念念不忘国家的前途,忧心忡忡于家国山河的“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忠诚如斯,牵挂如斯。

斯人已逝,岁月如梭。多情的成都并没有忘记他。他的草堂,坍塌了又修复了,修复了又坍塌了,反反复复如同岁月轮回。如今,在这溪流环抱,芳草青青,绿树成荫的景区里,修葺后的简朴茅屋,竹篱柴扉,让人依稀看到他居住时“舍南舍北皆春水”、“清江一曲抱村流”、“柴门古道旁”、“草深迷市井”的景象,甚至诗人老妻所画的棋盘仍留在石上,他的小儿女垂钓用的钓丝还倚靠在篱边……而草堂外的花径和影壁,似乎还在等待当年他为数不多的访客到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留下无尽遐思。

因为他,草堂成为一种象征。“诗有千秋,南来寻丞相祠堂,一样大名垂宇宙。桥通万里,东去问襄阳耆旧,几人相忆在江楼”,草堂可能还会坍塌,但在人们心里,那种记忆,那种景仰,那种忠诚与牵挂,却会永远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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