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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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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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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依依

如今的季节,真的不能用日期和感觉来体会。走在野外,迎面而来的是仍有寒意的风,脚底下的草还没有一点返青的意思,远处的山灰黛冷峻,眼前的河塘尽管波光粼粼,但芦苇还是凋零后的枯黄,更不用说早已枯枝断叶的莲。

走过河塘上兀立的桥,河畔的柳条调皮地从眼前飘荡起来,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时它已变得鹅黄了,胖胖的芽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挤满枝身,枝丫因而也就愈发饱满、耀眼,在风中柔媚地摇曳着,摇曳的仿佛要用自己的妩媚承载整个春天,摇曳的周围的空气里充满了春天的温暖和慵懒,摇曳的看见它的人不得不马上喷涌出带有春愁的无边思念。而思念里,故乡的味道、难舍的伊人、旧日的时光,也迅速发酵,把那难以名状的感慨和哀愁,以及沉淀于记忆深处的恋恋风尘,在依依杨柳的枝头,荡漾开来。

依依杨柳,荡漾在游子的心中,是故乡别梦依稀的寄托。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千百年来,离家多年的游子踏上返乡路,当故土即将出现在眼前时,故园断肠处,日夜柳条新!这一抹毫不起眼的嫩绿,承载了经年来扯不断的牵牵挂挂。哪怕当初离开家时,是寂寥苍远的秋天,是雨雪霏霏的冬日。二月的春风,将这嫩绿,剪裁成家乡的袅袅炊烟,剪裁成家人的翘首期盼,剪裁成如水的岁月里挥散不去的故土情深,剪裁成游子共同的心声。隐匿在嫩绿后面的,是茅檐低小的家园,家园里有鸡鸣犬吠的琐碎,有温馨醉人的故里乡音。乡音里甚至还依稀飘荡着,儿时一起骑着黄牛的伙伴,用柳笛吹奏出的那单调却又婉转的声音。

依依的杨柳,荡漾在爱人的脑海里,是欲说还休的惆怅和魂牵梦萦的惦记。玉窗日映,罗帐春风,楼外杨柳青青了,原本是陌上花开,可以缓缓归矣的时光,这时却孑然一身,独上高楼,看眼前丝丝缕缕的杨柳,怎能不思念咫尺天涯的伊人?一尊心事百年期,思念浓烈了,“朝朝送别泣花钿,折尽春风杨柳烟。愿得西山无树木,免叫人作泪悬悬”的哀愁仿佛就在青青杨柳的枝头婆娑起来,让原本只寄托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的相思苦,别离愁,竟能传递得好远好远。随着柳条的飘潇,这如烟如织的牵挂,更加浓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梦断香消,门前柳老,最好此时能飘过一场太阳雨,好让十里春风的杨柳路,再现出心上人曼丽的身影;好让带雨披云的杨柳枝条,把一帘幽梦里的爱恨情仇涂抹得更加醇厚,好让伤心桥下柳丝拂过的碧波,能有惊鸿照影翩翩而来……

依依杨柳,荡漾在友人们别离时,是依依的不舍和绵绵的祝福。人生的路上,有那么多的分分合合,年去岁来的分分合合里,京华倦客、扬州游子,纷纷选择了折柳送别,折过的柔条,应过千尺,千尺的杨柳,因为这情愫,也变得那么厚重。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夕阳西下,芳草萋萋,长亭雨后,忧伤淡淡,道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感慨后,想着曾经的曾经,看着眼前的场景,怎能不萌生“伤见路旁杨柳春,一枝折尽一重新。今年还折去年处,不送去年别离人”的无奈,折下杨柳枝,浮屠一杯,许下美好的祝愿,等待以后的重逢。尽管别离后故园春尽,前方有莫测的万水千山、迢迢长路,还好因新栽了千百棵的杨柳,那明媚的春风,也就拂过了玉门关隘,吹散了大漠长烟。

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杨柳依依了,不远处就是温馨家园,不远处横亘着心灵驻足的港湾,不远处就影影绰绰地闪现着何时共剪西窗烛的期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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