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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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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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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小人书

父亲是聋哑人,村里人都管父亲叫“聋子”或者“哑巴”,因为父亲的关系,村里人也从不叫我的名字,他们都管我叫“哑巴的姑娘”。因此,不懂事的我开始憎恨我的父亲,也开始疏远了我的父亲!我也时常埋怨我的母亲,为什么让我有这样一个父亲。

父亲并不是天生的聋哑人,据奶奶讲父亲是在四五岁时得了脑膜炎,没有及时治疗才给落下的残疾。父亲没上过学,但神奇的是他竟然认识很多字,而且他能写出全村人的姓名,他的字也写得特别的漂亮!这多少让我对他有了些许的敬意,而真正缓和我与父亲关系让我进一步了解他并佩服他,这还得从父亲给我买的那四本小人书开始讲起!

小时候家里特别穷,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更谈不上什么丰富的精神食粮了。我们家自然没有电视,也自然不会有藏书。我们家族里唯一有点儿文化的也只有我二爷爷了,他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可印象中的二爷爷少了文化人的知书达理,也没有文化人的沉稳和才气!他总爱喝酒,喝酒之后,见人就打,所以平时我们都躲他远远的。只有一次例外,那一次我却鬼使神差地闯进了他那间从不让外人进的小屋子!

那天,我趁二爷爷不在家就偷偷的撬开了他的那间屋子的锁,遛进了那间神秘屋子,我看到了满屋子的书,但大多都是些文字,我并不识得!当我准备转身时我瞥见了角落里那小小的精美的绘本,这时我听见了二爷爷吧嗒吧嗒的皮靴声,顾不得多想的我偷偷地将书揣进了裤兜飞似的逃离了那个地方。我在跑出去的时候撞翻了母亲刚挑回来的水,水灌满了我的鞋子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就飞快的往家对面的石山跑去,那片石山它可是我的乐园!我曾在它的怀抱中沉睡,那里奇形怪状的石头满足了我所有的幻想。累的时候我会在那光滑的石槽中安睡!那天我就躺在了食槽中掏出了那本带有插图的小人书津津有味的翻起来,虽然我不认识字,可里面那些精彩的画面深深吸引了我!我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挥舞着金箍棒的猴子,还有扛着钉耙的猪头,骑在白马上的和尚,挑着担子的光头……。就这样,我如饥似渴的翻着那本书,欣赏着那些漂亮的美女!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是《西游记》,只是单纯的对那些画面感兴趣。那天,我把那本书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黑下来,我听到母亲的呼唤声才不舍得带着这本小人书回到家。

到家之后,我看见弟弟还有小妹在堂屋里面跪着!二爷爷拿着皮鞭凶神恶煞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刚到大门的我,预感大事不妙,不由的往后缩了缩,但是我还是没能躲过二爷爷。“二丫,你过来!”二爷爷阎王爷般的声音从我的头顶飘了过来!我挪动着步子朝二爷爷走去,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揣在兜里的小人书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出来,“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二爷爷的鞭子“嗖”的一下从我的额前滑过,顿时鲜血就冒了出来!当时的我晕了过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从此以后,我的太阳穴多了一道疤!

没想到这第一次接触书就让我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至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踏进那间屋子,只是好奇的我还是会趁二爷爷不在的时候趴在那屋子的窗台往里面睃寻我那心爱的小书!

上了小学,认识的字也渐多了起来,对那些小人书的渴望也日趋强烈!因为父亲的原因我没有朋友,唯一的朋友应该只有课本了吧!有一天早上同桌带着几本绘图的《红楼梦》在课堂上翻了起来,我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去!可同桌却把书挪得远远的!以至于那堂课,我都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所有的心思全在那本叫《红楼梦》的小人书上!

麻烦还是出乎意料的来了,那天快放学的时候同桌惊叫着说她的小人书不见了,她拉着我硬是说我拿了她的小人书!证据是我早上上课的时候老是盯着她的书看,老师让我第二天把家长叫来!母亲那么辛苦,我自然是不愿意再为她添麻烦,那就只有父亲了。好吧,老师既然让我叫家长,那我就把那我那个聋哑父亲叫来。

第二天,母亲早早去街上帮工!我向父亲比划着拉着他来到学校,老师见父亲是聋哑人,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拿了书,也无可奈何。最后,老师让我回家反省一周,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生气,我便对着父亲咆哮,“你为什么是个聋子是个哑巴,你女儿被人冤枉你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知道!你也没能力替我买我想要的《红楼梦》小人书”!父亲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张着嘴巴只是“呜哇,呜哇的”嚷着!发完心中的怒火,我便飞快的往前跑去,留下了愣在原地的父亲。回去之后,我向母亲撒了慌,说学校翻修放假一周!

好几天晚上我都看见父亲点着油灯在院子里划竹子,然后编成一个个小小的背箩。因为心中有气,我也懒得管他编来干嘛!星期天晚上,我吃过晚饭早早就睡着了,正坐着美梦的我被一双满是血泡的手推醒,睁眼看着是父亲,刚要发火,只见他嘿嘿的笑着从身后掏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了我!我好奇的打开竟然是绘着图的《红楼梦》,我如获至宝睡意全无跳了起来抱着父亲一阵狂吻!父亲这次像个得了糖的孩子满脸的兴奋,“哦哦哦”的指着书!父亲向我比划了一个睡觉的手势满足出去了。窗外月光如水,它将父亲的背影拉得瘦长,我的泪开始模糊了双眼!我不知道听不见说不出的父亲,是如何知道我的愿望的,这或许就是那藏在心底深处的爱吧!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对父亲发过火,我有什么想要的书我也仅仅只是在父亲背对着我的时候向他诉说!可每次他都好像知道,每次都能给我惊喜,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父亲的聋是装出来的!那时开始,父亲对我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后来初中、高中、大学,我都没在他身边,只是每次放假的时候才回去陪陪他!每次回来他都有书赠我,只是每次都是插画小人书,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对那些小人书不再感兴趣!

父亲送我的书我都把它们精心保存着,只是我最喜爱的也是父亲第一次送我的那四本小书《红楼梦》却在大学毕业邮寄的时候寄丢了!这是我此生的遗憾!

工作以后我开始去旧书市场淘书,我走过很多的书摊,希望再见着那种黑白插图的小人书,终是寻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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