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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岚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9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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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母亲做过的美食

 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年过半百,关于食物的记忆是绵长的,在远去的岁月和匆匆流逝的时光里,母亲做过的“美食”连同母亲的深情,一直藏在内心的深处,每当想起,那些温暖和美好,隔着厚厚的光阴,便会枝繁叶茂的呈现在眼前:吃过天下无数美味,最难忘的,仍是母亲做的各种“美食”。

 

炒咸菜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和二哥、三哥都在外地求学,能做无米之炊的母亲除了家常菜让我们难忘外,那些陪伴了整个中学时代的“炒咸菜”尤其让我们难以忘怀,每次提起或是看到这道菜,总会让我们感慨万千。

我和两个哥哥的中学时代,都是在距家十五公里的中学完成。与所有住校的学子一样,我们每周六回家,周日带上足够一周的煎饼再回到学校。那时,学校虽有食堂,但只是在生病或带的饭不够的情况下才到食堂“犒劳”一下,因此,每期末除了烙好必备的煎饼外,准备好五六天的下饭菜对母亲也是极大的考验。

冬天还好说,夏天的菜用不了几天就会变味,所以,在我们常年外带的“菜系”里,“炒咸菜”是最受欢迎,也是母亲做的最多的。

辣疙瘩是芥菜的一种,又称芜菁、芥辣、芥菜疙瘩,是一种根用芥菜。沂蒙的家家户户每年都会种植许多,每到秋天,母亲便把它的叶做成“渣豆腐”或晒干后冬天熬着、煮着吃,却会把根部洗净后放在大缸里,用一层层的盐间隔,放上足够的水,加以时日,便会腌制成四季可用的咸菜,凉拌、干炒或者直接啃食,都是下饭的极好佐料,其中,炒成沂蒙咸菜,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都是不可替代的美味。

每到周末,母亲便会切出一大碗咸菜丝,用水反复清洗几遍后,再用开水烫掉部分咸味,之后,把少许的五花肉切成片,把肉放在热锅上用些时间炒出油来,再放上些许花生油,用葱花爆爆锅,掰上一个红辣椒放在热油里过一下,之后,便把所有的咸菜丝放在锅里热炒,快出锅时再放进去些青辣椒——二哥喜欢吃辣,所以炒出的咸菜里都是一片令人生畏的红,我和三哥的则会青多红少,然后,母亲会用大号的罐头瓶装上两瓶,沉甸甸地背到学校后,一般先把母亲做的炒豆腐或豆腐炒虾酱等存放时间短的吃掉,然后就是顿顿煎饼配炒咸菜。下课后,一杯清水、卷上一个咸菜煎饼,竟也吃的津津有味。最精华的,当属里面的肉丝,瘦肉部分最受欢迎,夹在煎饼里,每一口都是香,冬天的炒咸菜因为五花肉的原因一般会有一层凝固的油,在油水不多的年代,并不感觉到难以下咽,甚至每周的最后两天,这带些肉味的咸菜,都成了带菜不多同学们分享的美味。

除了五花肉炒咸菜,母亲还会用鸡蛋做佐料。

把用水反复清洗的咸菜切碎,打进去三五个鸡蛋拌均后放进热油里,再放些切碎的葱花,炒至香味四溢后出锅,竟也是一种带在学校百吃不厌的好菜。

近些年,母亲的炒咸菜有了很美的名字“炒三丝”,因为中学的原因,炒咸菜也好,炒三丝也好,都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无论是外出学习或者出发,必定会带上些沂蒙煎饼和炒咸菜。去年沂蒙作家团香港采风时,同去的伙伴中,几乎人人都捎带了不少,每顿饭都会拿出来分享,让周围的旅客惊奇不已,一周下来,当地的美食有吃,但家乡的味道却伴随了千山万水。

每次你哥带你上学的时候,我都站在东梁上,直到看不见了才回来。”几十年了,母亲的话总在耳边回响,想起这些话的同时,总也忘不掉旧日岁月里母亲所给予的那些倾其所有的爱。

 

香油饼

软面饺子硬面汤,多放油的油饼最是香”。母亲总是用行动证明着她这句话的正确性,因此,无论母亲做的饺子,还是做的手檊面,都是一流的,但母亲的香油饼却无人能及。

儿时吃的最多的是葱油饼。

做葱油饼之前,母亲总是把葱花切至细碎均匀,粗大的盐粒子碾至粉末状,然后,和好面后,再用长长的擀面杖把手里的面团擀薄,这需要一定的技巧,用力太猛、不均都不行,但身材高挑的母亲站在宽大的面案前,轻盈有韵、行云流水般几分钟时间,便把厚厚的面团擀至及薄,再在上面涂上厚厚的油,反复涂至均匀,再撒上细细的盐,之后修长的手指天女撒花般撒上一层厚厚的葱花,再紧紧地卷成卷后,把面卷一层层叠加在一起,用手压实后,再用擀面杖均匀地擀实,之后,放在大铁热锅里,用细反正面慢慢地烘,等香气溢满天地的时候,母亲麻利地用刀切成几块,热气腾腾地端在桌上,配一盘青椒炒豆腐,喝一碗稀饭,便会让一家人心满意足。

母亲的葱油饼怎么吃都不厌,香油饼更是母亲的独门秘笈,无人可以仿制。

香油饼用两层薄饼合在一起,中间放入不同的馅,在铁锅上用慢火烘制而成,那份香味,如同今天的老城火烧,但却又不同。母亲说,这样的香油饼功夫有两:一是和面,二是做馅。母亲和面,会在面里放适当的花生油,这样“烙”出的饼会香酥可口;“荤馅”香油饼是在五花肉里放些大葱、或者点点韭菜或者香菜,放适量的盐,按一个顺序均匀地搅拌后包在香油饼里,烙出的香油饼里胜过人间所有的美味;素馅的也是美味无比。那个年代,肉原本就是稀罕之物,自然不能奢侈到天天都吃,手巧的母亲便用各色青菜做成香油饼:土豆切成略粗的丝状、波菜、芹菜、海带、大白菜、萝卜……山村里能见到的菜,每一种都各有不同,而秘密却在放进菜里的自制油里。这种油是母亲特制的:把纯花生油放在热锅里,等油热了之后放进适量的花椒、葱,热开锅之后盛放起来,便成了母亲做所有素馅香油饼的“秘密武器”,每一种馅的香油饼,都令人难忘,即使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母亲时常做上一些,大人孩子都会你争我抢,片块不留,许多婶子大娘跟母亲反复学习,却总也做不出母亲的味道,我也经母亲亲手多次调教,终还是与母亲做出的相去甚远。

母亲去世已4周年,世间再无母亲味道的香油饼,前些日子,带领分管的同志去潍坊参观学习,为了赶时间,我们选择了一家火烧店,里面肉、素火烧齐全,五个人吃了三十元钱的火烧做为午餐,却人人吃得开心叫好,其中的素馅火烧,让我一下想起了母亲的香油饼,与店老板沟通了半天,做法竟然与母亲的有许多相似之处,不由从心里生出了无限亲近之感,只可惜临沂与之相去甚远,也只好把联系方式存在手机,以备下次路过或来潍坊时再重温旧时味道。

 

炸茄盒

 

想起母亲,便会想起母亲做的“炸茄盒”;想起童年,便会想起“炸茄盒”的味道。

和土豆一样,沂蒙山盛产茄子,从春天到深秋,饭桌上总能见到茄子的影子。茄子的吃法也有很多种,既可炒、烧、蒸、煮,也可油炸、凉拌、做汤,法荤素皆宜,各有千秋。

上世纪七十年代,母亲做的最多的是炒茄子。鲜嫩的茄子用手连皮掰开,也不用刀,只用手撕碎些,再用水洗几次,把少许的五花肉在热锅里炒出足够的油后,放入葱或蒜爆爆锅,再把茄子放进去炒一会,同时放一两个青椒提提味,之后便加入适量的水,把水炒干后出锅,香味满满,配着刚烙好的煎饼,十分下饭。

也有大众的做法,就是掰上些许豆角、先用猪大油炸好锅,再炒至半熟后,把掰好的茄子放入锅中,放足够的水炖出来,一人一碗,又当饭又当菜,简单而实惠。炸茄盒反倒要复杂许多: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剁碎后,加入葱末和姜末,有时也放一点鲜韭菜,加入适量的盐和花椒水调好馅,之后大个的茄子洗净后不去皮,切成两片相连的茄片,再把馅夹在两茄片中间;用面粉调出浓稠适当的面糊,把锅里的油烧至七成热后,把夹好肉馅的茄片在面糊里蘸一下——喜欢吃酥皮多的就裹得厚一点,不喜欢的就多控一会儿。酥皮薄厚并不是面糊的稀稠决定的,而是在裹面的时候自己掌握,然后放到锅里,小火慢炸至表皮金黄后盛出,控掉多余的油后就可以享用美味了。每当炸茄盒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味,香酥的外皮里面裹着脆中带糯的茄片,茄片里夹着香香的肉馅。一口咬下去,香脆可口,美味无双。

那时,肉少,油也金贵,除了中秋、春节等重大节日或盖房、婚庆等重大事件外,一年也难得吃上几次,所以,每次吃炸茄盒在家里都是一件隆重的事。后来,风味茄丝、蒸茄子、肉末蒸茄子、鱼香茄子等等,茄子的做法丰富、多样了,及至读了《红楼梦》中刘姥姥的“茄鲞”,才知道了茄子可以如此富贵的吃法,也见过把茄子丁放在披萨里的时尚吃法和许多文艺吃法,但在我,都不及母亲炸出茄盒的味美、色香。今年清明回家时全家在二哥家吃饭,二哥专门准备了“炸茄盒”,年过六十的大哥一句“一口咬下去,吃出了咱妈的味道”,让全家人一下子沉默了许久。

 

 

鱼香茄子

 

在故乡,秋天最多的蔬菜当属茄子。蒙山附近的茄子又属长条的紫茄子为好。由于受充足的阳光照射,加上特有的土壤,这些大紫特紫的茄子不但可以煮、蒸、炒、腌、凉拌,做馅,更是口感和营养价值上乘;作为农家当家菜的它们占据饭桌的时间也长,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初冬,都有它的影子。到了中秋前后,茄子配羊肉自然很妙,与鱼做在一起更是鲜味满满。家住蒙山深处,童年吃过最多的“海鲜”除了海带、虾酱、虾皮、白鳞鱼外,就属小咸鱼。这种咸鱼长约二三十公分,烤熟或者用油炸后都是极好的下饭菜;但母亲却会做成独有的“鱼香茄子”:把鱼头去掉,鱼身用水反复浸泡去盐、把茄子手撕成大块用蒜片炸锅后,放进茄子炒至半熟,然后再放进咸鱼,之后放些水进去,至水炒干后菜便好了;有时母亲也会用白鳞鱼做成“鱼香茄子”,无论是哪一种鱼,茄子里都会浸上鱼香的味道,鱼肉却是柔韧筋道,吃起来总会让人食欲大增,虽然后来才知道,饭店里的“鱼香茄子”里无鱼多肉,但在我家,母亲生前用咸鱼烧的“鱼香茄子”竟成了独有的品牌,更成了我的专利。即使在城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母亲,也不会忘记在花盆里、泡沫箱里种上各式茄子,每当收获它们的果实后,总会想法设法露上一手,每每让我垂涎三尺,感叹人生夫复何求。

母亲的“鱼香茄子”自然是最平民的一种吃法,《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刘姥姥吃过的“倒要用十来只鸡来配它”的 “茄鲞”吃法,自然是极贵族的一种,这种讲究极至了的贵族,与其说是一种文化,倒不如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就是话也不好好说,吃也不好好吃,茄子自然也就没有茄子的味道了,甚至让农民出身、长年与茄子相伴的刘姥姥不识“真面目”自然也是情理中的事了。

其实,我不吃茄子已经很多年。

1998年8月8日,当爱人在尘世中为我做好最后一顿午饭、然后在工作岗位上因公殉职后,整整二十年里,我再也没有种过、买过、更没有再炒过茄子以及与之相关的饭菜,甚至母亲也再没做过我百吃不厌的“鱼香茄子”,它成了我心中不可跨越的一道鸿沟,成为我走不出的一道坎——因为爱人为我做的最后两道菜是肉末茄子、茄子凉拌辣椒。

那时,爱妻狂人的爱人知道我爱吃茄子,便变着花样地“茄子来、茄子去”,闺阁情话中,我们竟然还聊过那么多关于茄子的文化趣事:只知东坡肉,其实,东坡茄子也是江浙一带的名菜;清代诗人袁枚用麻油、米醋拌食,在夏天食用;相传吴越王钱镠的儿子腿部有残疾,是个瘸子,人们怕犯忌,就把茄子改称“落苏”——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直到现在,江、浙、沪一带仍有不少人把茄子叫成“落苏”。甚至,照着袁枚《随园食单》里的“吴小谷教官家烧茄子是剥皮的,然后用猪油煎炸,而卢八太爷家则不剥皮,酱油爆炒”等描写,反复演练后端上了我们的饭桌。 但之后的整整二十年里,我竟然能清楚地记得那天午餐茄子的味道,似乎,那顿午餐一直留存在我的胃中一般。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

……

今晚,伴着浓郁的桂花和轻吟慢唱的秋声,中秋的月亮悄悄地挂在了窗上,硕大、圆满、温柔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如旧日岁月里一些细碎的时光,被夹在微黄的书页里,途经了年深久远的打磨之后,已成为沧山水寒的断章,但旧日那些温暖还在,母亲的爱仍在,爱人留在世间的味道还在。于是,在这个万家团圆的中秋之夜,我轻轻起身走进厨房,扎上绣着荷叶边的围裙,拿出一块鲜嫩的巴鱼,试着做一道二十年前爱人做过的旧菜、不,是做一道四十年前母亲做过的一道旧菜……

 

摊”煎饼

 

煎饼对食材要求不高,大多就地取材,无论是玉米、高梁、小米,地瓜,都可烙成煎饼,存放时间达一月之久,又便于携带,是沂蒙重要的主食。关于煎饼的故事、文化也很多,相传诸葛亮发明了煎饼、孟姜女哭长城所带的食物也是煎饼,清代蒲松龄在其《煎饼赋》中写到,“煎头则合米豆为之,齐人以代面食”,“圆如银月,大如铜缸,薄如剡溪之纸,色如黄鹤之翎,此煎饼之定制也。”解放战争陈毅带兵刚进驻沂蒙老区时,遇见的第一个困难就是吃煎饼。为了让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士学会吃煎饼,他还创作了顺口溜:“吃煎饼,卷大葱。张开嘴,往里拥。牙一咬,手一松,吃张不过几分钟。”近年来,沂蒙的煎饼走上了《舌尖上的中国》,走出了国门,更是成为了一种品牌、成为了沂蒙的代名词。

母亲不但是天下做饭最好吃的人,更是最心灵手巧的人,简单的煎饼食材,母亲都会做出人间美味来。

总是天不亮母亲就起来烙煎饼,至七点左右便会烙出一二百张煎饼。上学的、早起下田干活的,也都该回来吃饭了,母亲便会停下正烙的煎饼,到院子前的小菜院里割一把鲜嫩的韭菜洗净,把豆腐切碎,放上点花生油和盐,打上两上鸡蛋调均,再回到“鳌子”前,把饱满的馅均匀地放在已烙好的成品煎饼的上段,然后对拆,直至拆成三角形,之后放在“鳌子”上,正、反面各烙几分钟,纯正的韭菜香味便弥漫开来,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桌上仅放一碟母亲用小葱、青椒、醋拌好的小咸菜,每人一碗玉米糊糊——玉米糊也是极其简单,把玉米面调成稀糊状,放在烧开水的锅里,再烧开锅便可食用,有时玉米糊里放点盐、豆子或几片菜叶,便成了“咸糊豆”,而吃“摊煎饼”的时候,清水煮玉米糊是最好的,放开肚子吃上一顿皮脆、馅香、开胃的“摊煎饼”,上学的、上班的,走在路上,都有回味不完的清香,一天更有使不完的劲,尤其是冬天,天寒地冻,吃上一个热气腾腾的“摊煎饼”,那份暖是从心底里传递出来的。

年岁渐长,吃过很多种“摊煎饼” :泰山顶的、超市里的、小胡同深处的,甚至是二十多元一个外送的,从没见过做成三角形的,相同的是,每一个“摊煎饼”用油、用料、用心都很多,但吃起来,总没有童年时的香味,更吃不出一丝丝母亲做出的味道来。

 

夏凉茶

母亲的夏凉茶大都就地取材。

绿豆茶是母亲做的最多的一种。早上,母亲都会煮上满满一大锅绿豆茶。水是自家的山泉水,豆是自家田里产的绿豆,抓上几把,大火煮烂后,上学的,下地的,上班的,人人背上一壶,便是消署降火的上等好茶;尤其是在密不透气的玉米地里挥汗如雨劳作上半天,到地头喝上一大碗,又解渴又解乏。这时的绿豆茶里,母亲总会放上一点点盐,绿豆也多,喝了既当饭,又补充了大量流汗后的体力;那时,山乡买小鸡的、货郎或者讨饭的也多,饥渴难耐时,母亲便会送上食物,端出绿豆茶来让对方喝足;夏季雨多,刚刚还晴空万里,瞬间便会电闪雷鸣倾盆暴雨而至,母亲便会煮上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茶,喝上之后暖心暖胃,再蒙头睡一觉,再重的感冒也会立刻见好。

也有雅致的,农历六月,岁月见半,又是双月,麦收也恰好忙完,略略喘口气的空闲时季,却是勤劳母亲们拆洗棉衣棉被、纳鞋底做针线的好时节。七手八脚,麻利地把棉被拆了,把棉絮放在太阳底下曝晒,洗好的被面用不了多一会便会晒干,婶子大娘们便一起动手,说说笑笑一床棉被便会“缝”好;做鞋底、鞋面的原料,需要把许多零碎的布料一层层粘在一起,再拿到烈日下暴晒,这两种活,都需要火热的太阳效果才会最佳。于是,在每年“六月榴花红胜火”的时候,我家的大柿子树下就是村里婶子、大娘主要的劳动场所,母亲会剪了各色的月季插在瓶里,摆在树下宽大的石桌上,桌子上还有煮好的绿豆茶、刚刚做好的小糖饼、自家院子里摘下的嫩黄瓜。我认最雅致的,是母亲从院中石榴树上拆下的石榴枝,连叶带花放在锅里煮开,便成了婶子大娘全天的好茶品。

亲还有“圣医妙手”之称,小病小恙,没学过医的母亲都能手到病除。每到盛夏,母亲还会备一种村头路边带见的鬼圪针(也婆婆针)草煮成的凉茶,这种茶能治感冒发热、咽喉肿痛,尤其对女性缺水后的小便上火有奇效,这样的夏日茶也最是受婶子大娘们的欢迎。

茶是心之水。前些年,母亲把寻来的苦菜、蒲公英洗净、凉干,炒成去脂、降醇的夏晶茶,一袋袋捎给远方的亲人,同时捎去了还有母亲的那份牵挂。

清贫的岁月里,母亲的美食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真爱: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儿女胃里最不可替代的美味,其中的调料,除了爱,还是爱。

天读一篇文章,作者有一天突然接到同村、同事的指责电话:“凭什么说,你的母亲是咱村做饭最好吃的母亲?”对方一下明白了,因为彼此都已是吃不上母亲做饭的人了——在儿女的心中,自己的母亲才是天下做饭最好吃的那个人,更何况是追忆母亲和与母亲相伴的时光呢。 “何止于米,相期以茶”,于我和母亲最终成了奢望,如今,我只能在回味远去旧日时光里,怀想母亲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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