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文 巴东

西楚旧地，巴人故乡；江山如画，锦绣无双。地壤三州，星驰四象；扼川蜀之东道，提江夏之西纲。日轮月转，宇宙纵其经纬；凤舞龙飞，山河畅其来往。盘古垂怜，遗精光于此地；瑶池多情，落神意于苍茫。

廪君志远，白虎展雄图于钟离①；怀王梦长，神女施云雨于高唐②。轻舟踏波东去，李太白引猿啸以自恸③；芒鞋乘霞西游，徐宏祖洒墨色之华章④。山高林密，有神农采药之故地⑤；谷险峡高，乃夏禹控水之要疆⑥。宰相授官，寇公欲匡国而入世⑦；将军办学，玉麟因愤懑而归乡⑧。

人称白骨，史终归藏。山河得天地之精华，万年不朽；人文享圣贤之教化，历久弥香。观巴东地势，北望神农，中据巫山，南接武陵，龙盘而虎踞。猿啸子啼，雨过境而百山焕；江缠水绕，云坠池而彩雾升。杜鹃栖树，唱来漫天秋雨；绵竹扎山，留下万卷风骚。晓钟暮鼓，村寺夏蝉朝天唱；夜雨秋霜，巴山雾海向云飞。大江西来，滩声出于牛口；明月东升，皎洁发于古亭。悬棺缀壁，神魂藏于天地；绝壁流丹，寒水蒸于晚霞。樵夫高唱，羁停于石门之外；白马纵蹄，腾飞于尘埃之间⑨。高峡凛冽，秋未至而银雪降；巨峰巍峨，夏方兴而白霜临。千山竞秀，万丈画卷尤嫌少；百水争流，一帆轻舟出峡口。

千年巨变，世纪维新。百年计远，拦大江于中峡口；千禧功成，铸铁坝于雄关；一江两极，造水利之枢纽；西电东输，维电力之中坚。此千秋之功，当代之利也。念过往，山连水阻，小道蜿蜒，荆棘满布，虽可望而马死难至；到而今，桥架山穿，高速排列，车鸟竞飞，虽千里而一瞬必达。是世殊事异，无不叹曰：愚公非愚，实大智哉！

然，日有昼夜，易分阴阳。伟人作诗，曾绘高峡水聚之宏图；郦生再注，却惜百景沉江之不复⑩。盖万事难得两全之便，得失相济，天地之铁律；利害相生，自然之法则。夫世之道者，顺乾坤之大变，逞革新之威严。

适逢肃秋，又遇重阳，游巴东之故地，闻乡音而唏嘘。登高远望，据古台而生意；草枯木黄，抚凌云而自惜。月飞星驰，渺山岳如棋海；云腾雾换，叹百年之须臾。江山金固，有改地翻天之变化；宇宙无穷，岂片刻毫厘之停歇？有守旧而固步，有怀古而创新。易有千象，而庄子守其一；诗过百篇，而孔子定其直。或曰：变化之功，在于天理；进退之数，存乎人心。思无邪则言行不逾，心怀正则道德无损。

今逢盛世，国富民安。据亿万里之江山，奋五千年之积业。衍衍国民，当继先贤之远志；泱泱华夏，不负天赐之风华。

斯感也远矣！盖古去今来，多登高而慷慨；寒回暑往，是年长而愁多。舍无极之宇宙，观目前之山川，三言两语以竭鄙怀：

崖上猿啼山半钟，十月银毡上青松。

万里晴帆出官渡，一江明月出巴东。

云叠峡口飞玉带，千盏渔火攘溪风。

候鸟秋飞向暖渡，游子倦归景何同！

①：相传，远古的时候，土家族的祖先巴务相被推为五姓部落的酋领，称为"廪君"。巴人的先祖是廪君(即巴氏之务相)，初居武落钟离山(今湖北巴东县水布垭镇)，有巴、樊、晖、相、郑五姓。廪君死后魂魄化为白虎，后代以奉祀，故巴人崇拜白虎，以白虎为图腾。1987年，在普光罗家坝出土的战国青铜剑上的虎头纹，便是巴族在宣汉生活活动的确证。

②：楚襄王和宋玉一起游览云梦之台的时候，宋玉说：“以前先王（指楚怀王）曾经游览此地，玩累了便睡着了。先王梦见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她说是巫山之女，愿意献出自己的枕头席子给楚王享用。楚王知道弦外有音非常高兴，立即庞幸那位巫山美女两相欢好。巫山女告诉怀王，再想找自己的话，记住就在巫山，早晨是‘朝云’，晚上是‘行雨’。”

③：李白写三峡诗《朝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

④：徐霞客游记，对三峡有诸多描述。

⑤：巴东之北，为神农架。神农架因华夏始祖炎帝神农氏在此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夭，教民稼穑而得名。

⑥：相传大禹曾疏通三峡水道。

⑦：公元980年，19岁的寇准进士及第后初任巴东知县。创作有《巴东集》三卷。

⑧：邓玉麟(1881年2月19日-1951年4月10日)，生于湖北巴东;早年从军，后参加武昌起义、护国战争、护法战争，被授以中将军衔;1926年北伐战争时，曾任北伐军左翼军第一路军总指挥;北伐之后脱离军界，寓居上海;抗战爆发后拒绝日人收买，迁居武汉;武汉沦陷后又迁居长阳，1943年回到家乡巴东居住;在各地期间曾于多处筹资兴办学校、实业;解放前拒绝去台湾，留驻家乡;1950年底在"镇反"运动中被捕，次年春以"组织反革命暴动"的罪名被杀害;1982年7月湖北省高等人民法院宣布无罪平反，恢复辛亥革命人士的荣誉。

⑨：巴东八景，即巴山夜雨、石门樵唱、官渡晴帆、壤溪渔火、村寺晓钟、兀洞仙泉、牛口滩声、古亭秋月，很有特色。

⑩：郦道元《水经注》：“巴东三峡，谓广溪峡、巫峡、西陵峡也。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三峡蓄水后，部分景致被淹没，不复存在，实为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