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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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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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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塘边的独屋

从古镇的小东门出来,在通往白鹤子窝的路上,向东南方向前行一里多路,路的南边有一口堰塘,犹如一块长方形的玻璃平放在路边。满满荡荡的堰水绿滢滢的,靠路的一边长满水马子菡,叶子如小小的耳朵密集着,点缀着粉白色的小花,有青蛙在上面蹦跳。堰塘西边的角落长满菖蒲,堰塘东边的角落生长着野藕,藕叶如几把撑开的小伞漂浮水中,遮着一窝克马鲶子(蝌蚪),如一团黑云挂满雨滴,时而飘散,时而聚拢,或是悠闲地摆着小尾巴,游到你的面前,当你蹲下用手去捞时,眨眼它们就不见了,你站起来,瞬间它们又在不远处冒了出来。

堰塘南岸的中间,有棵杨树,小水桶那么粗,一丈多高,朝塘中歪着,年年风雨恶狠狠地想把它推下水,却不能如愿。杨树撑起一片绿荫,遮住树兜边的石阶,石阶三级,一级方石,一级磨石,临水的是条石,可洗脚杵衣,条石上还放着一个棒槌。捶衣时,树上的知了照旧鸣叫,捣衣声,蝉鸣声,让杨树后的小屋不寂寞。

杨树后的小屋是一间独屋,建在台子上。进屋要上几步台阶,石块垫起来的。屋内狭窄,光线很暗。屋里住着三个人,一个男的,带着两个老婆,大老婆是我祖父的亲妹子。这个姑爹爹虽然结两个老婆,家境却并不富裕,生活过得紧巴巴的。

祖父的亲妹子和祖父很像,高个子,目字型的脸,但是个baizi (瘸子)。姑婆婆并不是生来就bai (瘸),而是被婆子妈打瘸的,因为姑婆婆不生孩子。说来你会不信,把她腿子打瘸的婆子妈竟是她的堂姑。姑爹爹后来结了个小姑婆婆,生了两个幺姑。

小时候,每年正月初几的就会跟着大人去给姑爹爹姑婆婆拜年。姑爹爹陪父亲们说话,小姑婆婆去烧火,bai姑婆婆就端出糖果子要我吃。她一拐一拐地进进出出,端皮揪(荸荠),端米子,端雪枣,端饼干,端麻片......

晚上,我们要回去了。姑爹爹在送父亲们,bai姑婆婆把我拉到一边,从衣兜了摸出几毛钱塞给我。她从不上街,也不回娘屋,一字不识,就连钱也不认识。她哪来的钱?我不要。她生气了,眼里滚动着泪水,扬起巴掌要打我,却又不搧下来。我只好接起,姑婆婆笑了,沧桑的脸瞬间灿然。

我小学没有毕业,这个姑婆婆就去世了。埋在哪里我不知道。可是到现在,我的脑海里时常浮现出她倚着门框,脉脉地目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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