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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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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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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听风


赵 宙

巍巍太行山,横亘中原。左牵东岳泰山,右挽西土高原。亘古至今,日复一日,察东海日出。年复一年,督日薄夕阳。它破八隘,过千崭,铸万刃,小中原。高肩一耸,助女娲,一跃补天。信手一扬,造滏阳,河水浩荡。凝神一思,孕古赵,文化悠长。颔首一点,生平川,沃野广袤。

这个平川就是冀南平原,我就生活在这片广袤沃野之上,打小就对太行山无限向往。

儿时逢文革,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家乡越穷越革命,饥饿时刻威胁生命。母亲说我两岁才会爬,三岁才会走,命是捡来的。西邻左家,北邻尹家,东邻王家,迫于生存,都把闺女嫁到了太行深山。记得那年东邻的王家姑姑回门,看我饿的可怜,就从她肩上搭着的、两头缝着、中间开口的破布褡子里,捏出一小捏黑呼呼的面面,放进我嘴里。顿时,嘴里好甜,好香,又酸酸的,舌跟都差点跟着咽下去。王家姑姑说这叫炒面,就是把山里的黑枣让山风吹干,用石碾子轧成面再结成块。还说这东西千年不坏,让我吃的黑面面,还是婆婆家上辈的上辈,从乾隆爷时传下来的呢。

看着我眼巴巴的样子,王家姑姑又把手伸进褡子,费了好大劲掰出一小块切糕状的东西,甜一点、黏一点、涩一点,没容我细品,就又滑进了肚子里,顿时就感觉不饿了,太神奇了吧!这又是啥好东西?王家姑姑说这东西叫“kuolei”,是用山上被山风刮下来、摔烂的柿子,添一些压柿饼削的柿皮条子,加入米糠烝熟,再用刀纵着、横着、斜着切成块状。还说山里人天天都能吃这好东西,让在场人羡慕的直流口水。由于儿时尚不明白柿子与柿子树的“蛋鸡”关系,印象中那些摔烂的柿子、王家姑姑带来的美味佳肴,都是山风刮出来的,这个印象被深深地烙在脑海里。因此,自幼就觉得太行山神奇、太行山的山风更神奇。

再次感到太行山的山风神奇时,我已经上小学了。记得那年冬天到了,生产队组织进山拉煤,要家家出人,出人人家还能多分一份煤。那时父亲在外工作,于是十四岁的大哥、十二岁的二哥,就被派进山拉煤去了。他俩拉着一辆排子车,在山西晋城装了一千二百斤煤,当他们来到一处叫“白鱼岭”的陡坡,两人正愁着如何翻山时,山下刮起了山里人所称的“黑毛风”,其他人都害怕被刮下山崖,纷纷躲藏起来。而我大哥勇气十足,用被子绑起了“风帆”,呼啸的山风愣是把他们刮上了坡顶,记得那一年我家多分了一百斤煤。在我的心目中,太行山的风忒神、神的正义,简直就是济世之风。

让我真正感到太行山风厉害的是我上中学时,我的班主任叫王景岐,是位“末代”工农兵大学生,也就二十岁左右。那年秋天,王老师花了半年的工资,买了一辆崭新锃亮的“飞鸽”牌自行车,同学们私下议论说:王老师要娶师娘了,惹得班上女生嫉妒不已。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下课时王老师问我敢不敢跟他一起进山?哪个山?太行山。去咂?看同学。同学?师娘吧?啥师娘、师大爷的,你就说你敢不敢?敢!就这样“飞鸽”驮着我们师生俩,匆匆向山里进发,约莫三、四个小时的光景,我们进山了,原本的一马平川,变成了崎岖山路,越向山里走,越是坡高路陡。远望群山层峦叠嶂,深壑幽谷。近看山崖怪石嶙峋,深渊百丈,吓得我后脊梁嗖嗖直冒冷汗。

不知咂回事,自打进了山,我印象中的太行神风,就处处与我们作对。不知道这山里的风是咂刮的,不管是上坡向前,还是下坡向后全都是顶风,自行车别说是骑,连推着走都困难。又经过一段艰苦行程,我们终于来到一座山下,王老师气喘吁吁地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翻过那座山就到了。话音未落,一阵强风呼啸而过,整个山谷里响起一片簌簌声,树上枯枝克喳克喳地断落,杂草片、树叶子裹卷着沙石,打的眼都睁不开,整个山涧呼啸着狮子发疯般的怒吼。“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紧接着就是乌云盖顶,黑云翻腾着从山头压下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风雨似拳头,劈头盖脸砸下来,打得我们人仰车翻。那辆崭新的“飞鸽”也遭了大罪,几次被吹的险些掉到崖下。

记得那天,我俩几乎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进那位同学家的。我原本期望着倚门迎接的是位靓丽秀女,结果开门的且是位黑不溜秋的“二师兄”(王老师语)。看我满脸狐疑,听罢我的抱怨,王老师的这位师范毕业、压根就没上过讲台,时任乡镇党委书记的“二师兄”,指着王老师调侃说:“就他呀?准一个,雏者焉知失处之艳也!”逗的大家哈哈大笑,这句话让我至今感觉很富哲理。

山里的雨说停就停,刚才还是乌云密布,转眼天空湛蓝,繁星璀璨。这一夜我第一次住上了太行山的窑洞,第一次听说太行山上女娲补天的传说,第一次感受太行山上山风的暴烈。以至于后来考学、参加工作,乃至人生旅途每每遇到困惑,我都淡然一笑问自己,比太行山高吗?比太行山风直接吗?

读《愚公移山》开篇,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太行绝壁天险,气势磅礴,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我院的政治部主部冯华年同志,就是太行深山的涉县人,每当说起太行荣耀:齐伐晋,入孟门、登太行,齐桓公悬车束马窬太行。秦攻韩,“决羊肠之险”,一举夺韩荥阳。汉刘邦被困太行,北扼飞狐之口,南守白马之津,转危为安……,他都是一脸自豪。尤其讲到八路军一二九师总部更是神采飞扬,说离他老家不远,抗日战争爆发后,一二九师临危受命,在刘伯承、邓小平的指挥下东渡黄河,挺进太行,进驻涉县。那时的涉县几乎村村驻机关,家家有八路,户户是房东,“九千将士进涉县,三十万大军出太行”,为抗击日寇侵略和解放全中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因为有了这位太行深山的同事,自然就解开我对太行山很多的不解之谜,诸如王家姑姑回门,破布褡子里装着的、让我直流口水的、那些美味的制作“秘法”、佳肴的生产“工艺”、太行山里人的“专利”,他都揭密的淋漓尽致。还有当年大哥、二哥被派进山拉煤,“白鱼岭”下遭遇“黑毛风”,他一脸惊愕地说:“要不是那一车千斤煤拖拽着,此时翻山绝对命悬一线。”

如今再进太行山,高桥飞架,公路如织,天堑变通途。我常和同事一道,与家人一起进太行听风,这已近乎平常。但每次攀峰登顶,都感觉太行山别样神奇,太行的风更加亲切。最近的一次进太行,是今年的七月一日,院里组织全体检察官到革命圣地西柏坡参观,开展“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党日活动,全体干警踊跃参加,一路欢歌,一路笑语,不知不觉中远离了平原上的烈日炎炎,进山清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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