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抄本（组诗）

◇蜿蜒的记忆

构思止于多年前。此后，它沦陷

于一场漂洋过海的季风

涉水的光阴，轻飘飘地拂过黝黑的脸

在已经泛黄的手抄本里，酝酿波澜

字如黑蚁，一粒又一粒，爬进白色纸张

闲时，就观摩它们列队，步行或低翔

或随日月沉淀下来

落进厚实的掌心，在清晰的纹路间结茧

打开灯光，就能阅读自己的身影

阅读暗夜里蜿蜒向远的道路

阅读每一圈每一点

静静体味，那段被时间校正过的人生

而我，从这些排列有序的文字里

分明读到了一片感性之海

许多抽象的礁滩和沙洲，被大潮封订

记忆却在浪尖起伏，旋舞或蛇行

◇暗自悲欢

夜的潮水，淹没了世间的喧嚣浮躁

渲染一个人难以掌控的寂静

越往远处走，黑暗就越来越深

他抚着手抄本，只身漂流于自己的回忆

呈上薄水月色。呈上离合悲欢

呈上一座小城递交了许久的浮光

他倾空了身体里闪烁的灯盏

黑色在漫延，能灼出更清醒更分明的白

茶水已泡三遍

他的思绪却串走了许多年

房间和阳台，都在维持着昨日的格局

这个在往事里打坐的人

被一行行褪色的名词左右了睡眠

◇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别时，你会带走所有手抄本

不让我发现亦掘取，或明或暗的曾经

兑现某段若明若暗的爱情

行走在词典里的人，是我

头顶满天星光，为自己开办文字的课堂

而你却隐身

成为一个不愿举手发言的标点符号

词典之外，是这间被寂寞抽空了的屋子

手机、书本、杯水，同步陷入沉思

我似乎听见时光淙淙而走的声音

与从前的你和我，就此别过

一别或是一世，相见或是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