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组诗）

文/赵华奎

◎山坡上，那个吹口琴的少年

从村口走出的白色羊群

比爬升的炊烟更慢

越往前走，村庄在瞳孔里就越缩越小

山坡上的青草，肥美而柔软

适合放牧星光和白云，也适合放牧视线

看见少年放下皮鞭

用一只口琴，吹响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琴孔里流出的旋律

被羊群听出溪水的节奏，从山坡下经过

来向是未曾抵达的远方

去向是村口

想写信的时候

他就低下头来，用树枝写给远方和泥土

从未想过

为自己的琴音铺一条长长的邮路

◎月光如水

这晚，她掀起月帘

搀一缕秋风出屋，把空寂留在身后

我披着夜色在南方行走

也在心间

等候未知的归期，描摹已知的乡途

柴门与营门，远隔三千里

她在一头伴守家园

我在另一头护疆戍边

千山万水之间，穿行着几朵低低的云

那是炊烟和硝烟相逢时，拥抱的身影

枝头上残留的叶片

是这个季节最后的守望者

她从灶膛里取出一截柴火，轻轻一吹

就能生出烈焰

温烤我昨天的记忆，今天的幸福

提走了人间喧嚣，万物皆复平静

唯有月光依然如水

泼了一路叮咛，湿了两地相思

◎一天

生活在岁月里排序

我将与它交集的重心，安排在某一天

回到故乡，才慢慢在泥土中镇静下来

像一粒尘埃

乡下，瓜果菜蔬背叛不了季节

以形色不一的手势，与阳光和雨水交流

也以目光与人们交流

如同我的日记终究背叛不了每一天

还躲在抽屉里，追忆往昔

我的亲人，还有故园、老屋和柴垛

都在一首乡土诗里闲坐，静立

而我却时常惴惴不安

生怕一阵风，会将我的思念移花接木

我再次走进钢铁丛林

新的一天，城市继续用它制定的法则

收束或扩散人间吉凶祸福

我无从知道，谁在用泪水腌制忧伤

谁在用方言探问归途

2019.0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