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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火雄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9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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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飘过村庄


周火雄

山色更加幽深,山路更加逼窄。在你疑心前路阻塞、无路可走时,天地豁然开阔,脚下峰回路转,一方天地画一样展现在眼前。

村庄没有声息。恍然若梦。梦一样轻灵,梦一样舒展。鸡鸣狗吠绝然没有,这一切似乎是遥远的事,是隔世的事。正午将近,炊烟也不曾见。枫叶飘落下来,鸟一样飞起,红彤彤一片。离开烟火味,村庄与我们愈来愈遥远。愈来愈遥远。我们正睁开眼睛,惊奇地看着,看着眼里的风景,悄然中,我们已经成为风景里的外人。

脚步轻轻,仿佛生怕惊醒沉睡的村庄。时序已是初冬,山里还在秋里徘徊。野草花袅娜地开着,零星的,成片的,透着水灵。草叶,松针、枫叶、狗尾草芜杂地堆积在一起,随手一薅就是一堆,一薅就是一堆。十年前,这是上好的柴火,烧饭取暖尤为难得,弄到城里更显金贵。但是现在,它们被弃置了,山野里到处可以见到,它们随着枯树、腐竹倒在地上,横七竖八,散发腐败的湿漉漉的气息。

清洁的煤气进入万户千家,柴草就没有人光顾。村庄亦如是。你们做饭烧什么?枯树?松针?回复说,不是,都不是。那是什么?竹子!竹子?竹子。为什么是竹子?你不知道啊,竹子砍下来,随便丢在草坪,日头一晒,焦干,放在灶膛,噼噼啪啪,竹油被逼出来,更加好烧。啊,这样啊。于是不说话。聆听日头发出温暖的气息。

村庄越发安静。房舍俨然,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它们依着地势的高低,依着苍青的大山而建,道路铺满青石,上面似乎还印有主人的脚迹,是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当然,上面还有岁月,有日月时序和春夏秋冬四季,有风霜雨雪留下的印痕。石板是一册村史。不要以为它是无字的,你不懂不认识罢了。它确确实实就留在这里,印在这里,许多年了,它依然清晰,依然深刻,不管你懂不懂,认不认识。

村庄已经古老。你不认识它的年龄。但是,古树记得。村前的两棵樟树,并列着,依偎着,枝叶茂盛,铺天盖地。说它们是兄弟也可以,说它们是姊妹未尝不可,你看,那蓬起的枝叶像手臂邀约在一起。问到树龄,说有五百岁,那么村庄该是它们的同龄。是它们的见证。

树下有井,井水清冽,似乎还冒着热气,据说冬日尤盛。水是生命之源,古井才是村庄的开源者。

村庄不大,却出过许许多多杰出的读书人。读书做官,兴邦治国,是许多人的向往。村庄就出过翰林。听说有翰林府,我们请老者带路前去探视,却是普通的门庭,柴门篱院,一眼望穿院落……原来是极其清廉的官员。没有高宅深院,翰林府的生命更久远。

村庄正在衰老,愈来愈衰老。这似乎是近十年的事情。青壮年正渐渐远离村庄,他们向往文明,向往发达和便捷,在遥远的城市,他们流着苦累的汗水,他们甚至流下苦焦的泪水,扎下了家族的根茎,他们让生命在遥远的异乡开出花、结出果来。春节向来是村庄最热闹的时候,人民燕子一样回到村子。但是,如今,村庄正变得冷清。春节的时候,村庄的人们向外走,村庄静悄悄的,没有人。守在村里的十多个年长者,被城里的孩子在年前接走。村庄被遗弃。只有春节过完,春天的阳光落在山野,不多的老人才回到山村,开始他们年复一年的守护村庄的日子。也许,当这批老人过世,山里将静寂一片。

没有人的村庄还是村庄吗?

行走在村庄的道路,我听到石板路的叹息。这条路已经不堪重负,它们终将老去。

土地正在荒弃。曾经,它们是多么肥沃,捏一把,油乌乌的,似乎将要流出油来。农人曾经为此骄傲。但是,现在种田被鄙视,被视为没有出息。土地,大片的土地荒弃着,长满野草。别急,村庄的人们都走远的时候,新型农庄的春天就来了,回乡创业的新型农民正当大有可为。说到村庄的忧虑,有人这样瞻望。也许,他的话是对的……

枫叶飘落下来,鸟一样飞起,红彤彤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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