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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火雄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9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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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垂到窗前

    周火雄

 

一、

    这时候,风在刮着,城镇的冬日阴沉沉的,很少见到太阳。江北的冬大略就是这样的吧?虽然没有到呵气成冰的地步,也差不多冷到了极致。风吹在脸上,刀子一样的钝痛。夜晚,路上散步的市民愈来愈少了。人们穿着臃肿的冬服,匆匆的,在街巷里走过。冬,正以别样的严寒包裹大地。

    护城河边的向阳桥,多了几堆纸钱燃过的灰烬。这样的夜晚,不知道是谁家的老人,在寒风中走了。

    岁末年初,总该有许多的话可说。但是,我实在算不上一个洒脱的人。很多的时候,我没有上进的动力。我活在自己的躯壳里,慢慢地,做自己的梦。

    喜欢在冬日的阳光里安然地眯起眼睛,坐下或散步。当然,最好有一壶茶,茶壶不需要多么精致,但是,茶叶要好,最好是耐冲泡的本地春季头一茬。沸水里,茶叶一颗颗坦然绽开,成碧绿的清新,成饱满的富于生命力的花朵。它们是这个季节不可多得的风景。

    但是,这是梦,一个难以圆满的飘摇的梦。在我蛰居的城镇,一个宽敞的,在冬日可以晒到太阳的院落,已经是多么的难得。漫长的冬日,我的院子很少见到太阳。走在院子里,阴冷阴冷的。时序过了清明节,太阳才一天天多起来。而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春天里的头一茬,贵,而且稀缺。爱茶的嗜好慢慢保留,只是,夏茶茶色暗淡了许多,口感涩,还苦。

    粗茶淡饭,心地坦然。

    从遥远的古角水库走出来,我常常超出自我,以另一个自己的眼光去看周围。曾经,对着自己,我忽然怜惜地流下泪来。啊,可怜的孩子,疾病把你磨砺成了什么样子,季节的风啊,雨啊,何其冷酷,何其阴冷,健全的人都畏缩,何况你身体残疾,手拄拐杖。跳下去吧,在家乡高高的水闸上,闭上眼睛,跳下去,什么也不想地坦然跳下去,只当这是一场梦,一个生死轮回,既然上苍不眷顾,硬要送给你这样一副不受人喜欢的躯壳,那就还给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原点,回到懵懂的世界,去寻找下一次的入世。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我闭上眼睛,站在高高的水闸上,默默地在心底数数。。。。。。

    一切都不曾发生。古角河在清凌凌流淌,风从水闸吹过,水闸唱起了歌谣。

    一回回,徘徊在古角河边,我俯瞰清澈的流水慢慢地东流。

    甚至,一步步爬到高高的水闸,我看到浪花翻滚,水波澎湃。风在闸上吹过,发出季节的清唱,悠远而浪漫。鸟儿在天空飞过,天高云淡,不留一些痕迹。

    我竟然喜欢上了这一切。

    没有生死度外的豁达,那就静下心来,把苦厄,把煎熬,把酸涩,把辛辣的负担卸下来,回归赤条条的自己,慢慢地看草青草黄、花落花开。这就是生活。这个过程极其漫长,而修炼的慢火正升腾起来,它散漫着烟火味,有些呛人,有些熏人。

     其实,撇开身体的残疾,我还是快乐的。古角河教会了我快乐。年少的时候,清澈的河水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浪漫。春天,柳条细密地垂下来,垂下来,鸟儿在树上歌唱,妇女站在河水里洗涤衣物,男人往水里抛掷石子,以水花撩拨女人。这就是浪漫。

     鱼,很多的鱼在河水里游荡。水清见底。鱼儿虾儿在水里走过的轨迹清楚明白,黑白相间的花纹搅动在一起。祖母将竹篮放在水里,猛然提起,竟然有了孱鱼的活蹦乱跳。祖母耳背,这是幼小疾病留下的痼疾。祖母此后竟然一生硬朗,93岁而终。如今,她就躺在红薯地边。一堆黄土隆起,上面长满野草。这就是祖母的房子吧?这块地从责任制开始就是我们家的,我们兄弟姐妹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祖母就帮助母亲在地里翻动薯藤。秋天,大红的薯块堆满了土地,祖母将竹筐盛起红薯,一筐筐背回家里。许多年后,母亲在地里采收红薯,祖母就安静地躺在地头,她在笑看母亲安然的劳作吧?

    生活河流一样奋然前行。留在记忆里的就是岁月。

    后来母亲也不劳作了。母亲住在城里。但是,母亲想念红薯地边的祖母。你的奶奶又托梦给我了。母亲絮絮叨叨。

    一个春深似海的日子,我回到家乡,找到祖母的房子。我在祖母隆起的坟前坐了好久。沉默无语。油菜花金黄了。祖母在岁月深处凝望,她的发髻上该挂着金色的花瓣吧?

    一个耳背的老人,一个曾经被乡村野孩子用弓箭将背膀射得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报复的老人,一个只知道默默吃苦的老人。。。。。。

    一切似乎都淡忘了,而那双眼睛,深情的仿佛湖水般深邃的眼睛至今荡漾在心底。啊祖母!正是在这样的双目的注视中,我不自觉地走上了所谓的文学道路。十岁那年,读完长篇小说《青春之歌》后,我忽然对正念高中的邻居哥哥说,我要当作家!

    我的话当即遭遇了嘲笑。你把你的路走好吧,东倒西歪,都这样了还敢当作家,丢人。

    我还真的就不怕丢人,高中毕业,漫长的暑假里,我感觉自己有许多的话要说,它们乱纷纷涌向笔端,变成文字,成为了自己的第一篇作品。但是,它被杂志社一一退转。祖母善意地笑话我,你看,这东西把你的眼睛都整的不成样了,一个月没有一分钱,莫再写了!父亲更是怒气冲冲警告我下不为例,父亲单位的头儿把杂志社的退稿信拆了,对号入座,头儿怒不可遏,狠狠发了一通父亲的脾气。

    东倒西歪——不务正业——惹事生非。。。。。。

    在水闸上,再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忽然打开了泪水的闸门,哭得昏天黑地。

    就这样,带着遗憾,我离开了古角。离开家乡,回望乡村的轮廓,我忽然无话可说。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雪下得很大,站在梅城那个硕大的院子里,只觉得格外空旷。院子里很安静。一些树枝不堪重负,稍稍闪了一下肩膀,雪绒就哗地落下来,发出沉寂的响声。

    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天。单位的图书室通常没有人走动。遇到单位放假,施工人员才从遥远的乡野赶回城里,图书室也才热闹起来。找一本很黄的书看下,青年人这样打趣妇女。看什么看,看的你湿漉漉的找不着老娘吗?有人光顾,我就急忙忙地登记,再把他们要借阅的书籍给他们。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旁,读书,或者想事。图书室很安静。四壁高大的书柜上的玻璃映照窗外的动静。麻雀站在窗台上,好奇地往里张望。忽地一下,扇起翅膀,飞走了。

    这就是我即将开始的工作单位。

    在借书的人群中,她是不喜欢讲话的唯一一个。填好书单,她递过来,然后慢慢地等待。她的装束有点特别,一身工装,上衣扎在宽厚的皮带里,皮带上挂着一串电工工具。除了这一点,她其实是很普通的,中等身材,脸上有一颗极其明显的黑痣。

    她叫薇。

    薇喜欢人物画。一支铅笔,她能很快勾勒出小说中的人物,惟妙惟肖。

    慢慢地,她把我当作了知己。有时间,她把自己的得意作品拿给我看。为什么不着上色彩呢,我说。本真的色彩更好,她解释。薇的思维似乎不同于常人。她的很多出其不意的想法让我感到惊讶。啊,是这样啊,我张着嘴,陷于沉思。呀,财务股长大姐的头巾就是漂亮啊,你看,年轻啊,好像还有点风骚啊,男人看到怎么得了。。。。。。大家于是哄堂大笑。薇不笑,薇有板有眼地说,颜色太沉闷,就像老树皮的色彩,老成有余,活泼不足。哦哈,薇的眼光就是高人一筹啊,财务股长把算盘拨弄得稀里哗啦。大家不欢而散。

     薇似乎对自己的言行一点不后悔:本来就靠脂粉装饰着,硬要青春少女的造作,鬼才看不出来。

    薇混得一点也不好,评职称没有她,评先进没有她,相反,她的名字屡屡出现在不称职考评中。她生了一个儿子,但是,20出头患上重病去世了。再后来,她一个人,慢吞吞地生活。依然是孤傲的性格。依然爱画人物肖像,只是没有读者。她的读者是自己。常常,看到她一个人走在街上,衣服很旧,但是还是当年的那股子素雅。

    冬天终于慢慢脱去臃装,走远了。春天,法国梧桐萌出簇簇鹅黄的新芽。太阳下,我读着《静静地顿河》,心潮又如故乡古角的河水涌动起来。自行车走过,那个很好看的小姑娘把报纸刊物送到我的手上。你好。你好,微微一笑。很灿烂,阳光一样。等待自行车和邮件成了一件愉悦的事情。你贵姓啊?我不贵,姓李。你呢?北鲲。哦,北鲲,这么大的名字啊。

    后来送报的换了一个老头。

    再后来,当我头发有些花白的时候,在夜晚散步的行人里竟然发现了她。她很老,也很瘦,再也没有当年的妩媚。岁月匆匆流过,创造了许多悬念,这,竟然是生活

    离开古角三十年,我还是当年的我。但是,我还是当年的我吗?

    感谢生活,感谢生命里给予我温暖和关照的人们。

    无欲无求,心地淡然。偶尔一回头,我的身上依然散发浓厚的乡土气息。于是,我说,我是古角的孩子。但是,我还是古角的孩子吗?

     二、

还在犹豫,院子已不再萧条,迎春开了,开得火红。四季青萌出了新芽,一簇簇,透出新嫩。不说话的黄金条也花枝招展,夺人眼球。早晨推开窗,绿幽幽,蓝莹莹。什么时候,葡萄,它的藤蔓早就攻城掠地,霸占一带空间了。

鸟雀总是起得最早的。还在遥远的梦里,它们已经在枝头,在葡萄架上跳跳的,吵闹起来。“啊哈啊哈”——八哥见到了什么,它惊叹着跳起来,“我来看下我来看下”——黑嘴麻雀总是跟班的。一锅粥。乱了。之后,脚步杂沓起来。靸鞋的,倒痰盂的,咳嗽的声息搅合在一起,一个老大的杂烩。。。。。。

这个院子里,我是起得比较晚的。太阳差不多照亮了房间,拉开窗帘,哗,一窗风景——葡萄绿色的滕曼,立刻扑进室内,映得房间也绿茵茵一片。

向来要在窗前坐下来,看窗外葡萄架上的藤蔓,看鸟儿在藤蔓上扇着翅膀,自由起落。之后,拄着拐杖慢慢走到葡萄藤下,看嫩绿嫩绿的蔓儿在水泥架子上的空隙里垂下来。三五天功夫,藤蔓上萌出了许多新芽。

我的腿隐隐疼起来。吃了许多药,腿病一点也不见好,有时候就痴想病腿为什么不能像葡萄的藤蔓,随意生长出一支来,这样把健康的留下来,病枝剪去岂不更好。

“拐子——”孩子的叫声,但是,立即被女人掩了嘴。孩子嘤嘤哭起来。看葡萄的心情立即没有了。

回到房间,吸溜吸溜喝粥,拿起一个馒头,一路挪步到办公的地方。

这是我三十多年前住过的地方。有些旧,但是非常清静。常常是把院子的大门掩上,整天都没有声息。这里的人都在为桥梁,为涵闸、泵站的建设奔走,做这样的工作是要驻扎在湖区水边的,一住就是半年一年。这些人外表普通,却有着不同凡响的经历。第一次上班的时候,队长拉着一个憨憨的农民一样的人的手说,北鲲,介绍一下,这位是张甲,你晓得啊,张甲一天可以组装三台变压器,葛洲坝建设遇到难题还邀请过他。啊,久仰久仰。。。。。。我知道他是八级工匠,三十年前,这在黄冈市也是首屈一指的。你坐你的你坐你的,张甲笑笑的向我打招呼。手艺非凡,工资高,这些人一般在外养了二房,平时是不大回来的。

我乐意这样的寂静。春日过去,我常常让门卫张大爷帮我把大藤椅端到葡萄架下。这样,我可以安静地在绿荫里坐上一个上午。那时候我才二十五岁,这样的年龄是极易心猿意马的。但是命运把我培养成坐得住的小老头。

夏日的葡萄越发茂盛。水泥葡萄架的空隙已经全然被嫩绿的藤蔓铺盖,整个架子俨然绿的大棚,绿茵茵,蓝幽幽。阳光漏不下来。一地清凉。鸟儿是不怕人的,它们忽视了我的存在,照例在上面跳跃,时而歌唱,时而啄断葡萄的新枝,胡乱丢下来。绿的藤蔓碎了一地。

似乎很得意自己的作品,它们磨着喙,唱起来。

有时候就下起雨来。张大爷一颠一颠送来雨伞,但是,被我制止了。我喜欢在葡萄架下听雨。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单调而安静,这声音直落到心底。“雨淋不到我们”,张大爷笑笑,也站在葡萄架下,不肯走。

你是北鲲。有时候我在藤椅上呆久了,睡着了。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子。于是我点头。我很怕见到女生,尤其是漂亮的。我说,你找人?她点头,又摇头。你凉不凉?她问。一双手在发梢上来回抚弄。她的辫子好像很好看,黑亮黑亮。我于是慌忙说,很好啊一点不凉。她啊了一声,跑远了。她为什么跑远了呢?

那样寂寞的日子我也希望有个人陪我说说话,但是她没有再来。后来我就想她为什么要来呢?她大约那天有点寂寞吧,寂寞就找人说话,就这么简单。于是我不再多想。

天气一天热似一天。葡萄架上垂满了葡萄。这葡萄似乎一日三变,为嫩绿,为淡紫,为深紫。鸟儿很大气,一簇簇把它们啄下来。

在风湿稍稍好转的日子,我会躺在藤椅上读书。《静静的顿河》《红与黑》《边城》《简爱》,拉拉杂杂、林林总总读了几十本。有时候我会做做文学梦。我兴师动众把桌椅搬到葡萄架下,正襟危坐,却老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我的思想驾驭不了自己的文字。有时候就百无聊赖地在葡萄架下的阴凉里睡着,醒来,唾液拖得老长。又一次睡着了,梦里见到了那个女生,她近前,歪着脑袋说,北鲲,你的睡像好丑啊。啊,我要发脾气,却醒了。

我没有再见到那个女孩。她已经是孩子成群的母亲了吧,我想。

夏天,葡萄成熟了,一簇簇,一串串,煞是可爱。门卫老张忙乎了一个上午,把它们分给了里面的住户。很多人吃完葡萄感谢我。为什么要感谢我呢,我感到奇怪。你不知道那些野孩子,花还在上面就去吊,你睡在葡萄架下,没有一个孩子敢动这个心思啊。

呀,我不敢再去葡萄架下面了。我霸占了孩子的乐园还不自知呢。我自责起来。

虽然如此,我对那片葡萄还是怀着深深的感激。每年春天,看到路侧树芽萌出,我就想到葡萄,想到那些鸟儿,和满地的阴凉。真正的好地方啊。在我动笔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想,今夜大约又会梦到藤蔓慢慢垂到窗前的场景,梦到曾经发生的一切。

                            三、

密层层的枝条,舒展挺括的叶片,光滑没有瑕疵的绿莹莹的皮肤,它们团团的、乌云一样结在一起,一层层过滤了阳光,构筑了阴凉的小气候。

蓬蓬如盖,繁荣至极,这是什么?

梧桐树。

这是三十年前的一幕。

在县城,在南街,散布着大量的梧桐。那浑圆挺拔的主干,青幽幽的皮肤,成人巴掌还要大的阔叶,淡淡的几乎要弥漫几条街的花香,以及一粒粒生长在船状窝周围的青郁的梧桐豆,给我的记忆画上了深深的,深深的印痕。

阴雨连绵的日子,风沙裹挟枯叶的季节,死寂乏味的夜晚,我常常像个游魂,在街道流连。在腿病绵延数年的煎熬中,我在漫长的将要奄奄一息抑或爆发的临界游弋。我像个困兽,左冲右突,寻找不到出路。我忽然变得像个狂人,喜怒无常,无缘无故地,我把饭碗丢进了厕所,惹得母亲一家家问询;我突然烦躁起来,把母亲骂哭;我甚至有跳进故乡河的想法,但最终因为自己熟谙水性而放弃。。。。。。

不知什么时候,我走进了这片林子。它的阴凉,它的洁净,它的淡淡的花的气息,给了我好感。

很长一段日子,我活得憋气,我怕人,包括熟人和生人。我怕熟人问起我的腿病,北鲲,你的腿,好些了么?虽然语调有一些儿同情,有一些儿惋惜,但是,每一次的问询是一次刺疼;我怕生人的眼神,这年轻的腿。。。。。。啧,年轻轻。。。。。。我常常有躲避的念头。我想逃得远远的,不给家人看到。但是,最终下不了决心。下不了决心的是袜子一类生活细节,自己没法穿上脱下,一天不替换就难受。我没有办法解决它们。但是,又羞于出口,只能把这种苦憋在肚里。这片林子,是我心灵最融洽的契合,在这里,我找到了知己。我与梧桐交流,我与树木对话。树说,你为什么忧郁,你为什么忧愤,你为什么觉得上苍抛弃了你。一切在于你的内心,你的内心不安静。你在怨艾中放大了苦难,孩子,这会毁了你,毁了你的一切,学会安静,是的,安静,像土地、河流一样。。。。。。不要以为它们无语,不要以为它们羞于表达。。。。。。那是它的表面,它们的内心多么坚定和强大。

渐渐的,林子里来了一些人。最初是练声的。夜晚,一首歌反复唱。教师吧,剧团的演员也未可知。看不到她的面部,不知愉悦抑或兴奋,但是,感觉出音乐的质感,仿佛带着金属的锐利,不定什么时候就削下一串梧桐叶儿来。或者是拉二胡的,那是早晨,女人,年青女人背对着阳光,一只脚踏在青石上,二胡搁在膝盖,时而缓慢时而急骤地演奏,裤子绷得屁股轮廓分明。这种姿态很美。我忽然想到,这样的环境是适合读书或者写作的,在幽淡的光线里,在寂静的河边,静静地构筑属于自己的一切。生活原来是可以美好的。想到这一层,我忽然快乐起来。

一片叶对着阳光,写满温暖的情怀,这些文字暗结在叶脉上,闪闪烁烁;一茎草匍匐在地,感怀上苍的造化,秋天,草儿枯萎了,它化作了肥沃的养料,储备给来年破土的植物;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鸟,在歌唱天地万物、阳光雨露,它的小脸蛋泊着笑意。。。。。。

我为什么能够一点一点快乐起来?“青山含祖意,秋月映禅心。”五祖寺昌明大和尚抚摸我的头,喃喃低语,他念了一段经文。还送了我一段话,十个字,似乎给了我某种暗示。

我开始另一种姿态回应我的人生。

夏天,蜗居蒸笼一样冒着热气,我关上门,穿一条裤衩,汗流浃背伏在床上写作。我把那些稿费换成书,我把书变成写作的灯塔,如此反复轮回。有一天,我忽然发现中国作家协会的大门咣当一声为我打开了,拄着拐杖,我抬起头轻轻步入,没有看任何人的脸色;我学习采访,我写出的人物通讯偶尔超出专业记者,在《中国青年报》整版推出,我甚至获得湖北省年度好文学好新闻双一等奖。。。。。。

在冷静中安放你的心,专注你的脚下,你会发现,希望正在开花。

青青梧桐,牵拽起飘荡的心灵,漫步岁月。总有一天,力量在心田汩汩流动,以致将要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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