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月亮（组诗）

文/贾东旭

1 》听小话的月亮

月亮爬上山岗，撵下夕阳

讲小话儿的村庄

像天天秧结出的一串串珍珠

喇叭花爬上篱笆墙

接受一枚爱听小话的月亮

苦菇娘挂在枝头借光

家雀儿进窝没入眠也不声张

隔壁睡熟一窝雏燕

月亮爬上窗口悄悄窃望

煤油灯芯点燃火苗昏黄的光

假寐狸花猫打着呼噜

撵不走月亮

油灯下小人书

被童年翻过一本一章

蜡笔涂上颜色的奇异想象

听故事的色彩斑斓

长大理想，追逐梦中的远方

月光手剪灯花

2 》赊一地月光

娘牵我童年跟着月亮

捡秋，镰刀落下颗粒盼着归仓

踉跄着下地

赊一地月光照亮儿

拾起一颗颗浑圆豆粒金黄

像微缩的月亮

想必是月亮撒下金贵的豆豆

不仅是光辉

光亮撒在娘的发丝

大豆粒落到母子手心里

挤出油脂，滋补瘦弱的童年

豆粕填饱猪肚囊

捡秋捡到半口人的口粮

抵挡了饥荒

用我缤纷多彩蜡笔画回馈月光

一枚满月笑出了声

月华泼洒村庄

山沟沟飞出金凤凰

3 》留恋月亮的傍晚

常常放学后贪玩河泡子蹬狗刨

竹筛子捞鱼，下手捉虾

留恋傍晚的月亮落在河面上

恼怒风揉碎了月

月亮又逃回夜空，悻悻年少

回家挨母亲一阵唠叨

听说猴子捞月亮

想象赶车老板子饮马打水

兴许打出月亮

马喝足水，月亮还在井里荡漾

打滚儿老马

逗坏天上月撒落一地月光

蛙鼓敲响夜色，凑热闹的蟋蟀

单调弹唱

没有狗吠的夜晚，静悄悄划过

蝙蝠的翅膀

入眠的年少不打呼噜，用寂静方式

梦中抵达远方

4 》悲喜交加的月亮

故乡的月亮总是那么明亮

而又忧伤

月亮的欢喜挂在夜空温婉安详

忧伤的月亮挂在树梢

满月下，十八里相送的别离

念成清瘦的月牙

少小离家，带着故乡的月亮

有月亮陪伴的异乡

心不离故乡，行囊就不会孤单

映照行走的脚窝

欢喜我的欢喜，忧伤我的忧伤

只有月亮

归来头顶月亮，背囊装满惆怅

脚下泥土包裹着故乡

长大年少

鬓发如霜的爹娘

鱼角纹爬上眼角眉梢的后生

天庭种满乡思

5 》月光照在古老原乡

有爹娘的地方就是故乡

童年的光亮照在古老犁铧上

犁出褶皱的山坡

长出大苞米，大豆，高粱

勤劳的身板，白昼里追逐太阳

夜晚追逐月亮

老月亮俯看榆树丫巴挂着的

老铧钟

敲钟的棒槌起早贪黑

比公鸡还早

听从铧钟吆喝的爹娘

脊梁上背着月亮，出工铲趟

直到公鸡作古，铧钟腐朽成哑

听不见白加黑的吆喝

老榆树摔倒。曾经挂着月亮的

树丫巴，携铧钟入土

归来老大落泪，坟头垒高哀思

月光，拂照墓碑…

2023.2.20日落笔辽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