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的阿婆

张鑫

云朵逐渐消失 而我在想念

在我记忆的最深处，我从未将你遗忘

我曾如此爱你……

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的云朵，期冀着，那千万朵云彩中，有那么一朵，是阿婆留给我的。

一个人在外，不免觉得有些孤单，有时候一句熟悉的乡音便可勾起无尽的往事和回忆。那天下课后，在路上偶然听见有人在说着河婆话，听见那熟悉又陌生的言语，我仿佛又听见了阿婆的声音，囡囡啊，快些回来吧，阿婆给你做了好吃的……直到被同学喊起，我才回过神来。

阿婆常常告诉我说，囡囡啊，你一定要记得啊，不管你以后去哪里，也不管你会不会把阿婆忘记，可你一定要记得阿婆教给你的河婆话怎么说。

离开阿婆之后，我几乎已经不记得她曾经告诉我的那些话，记不得那曾经充斥着我那段最美的少年时光的乡音。

年幼时，我几乎不曾见过阿婆，每每看到其他小孩子去阿婆家，我总会问母亲，我没有阿婆吗？我也要去看阿婆。母亲每次都会用各种理由来哄我，从不曾提起阿婆。直到那次，母亲和父亲吵架，母亲一气之下带着我离家出走了。我们要去哪啊，我问母亲，你不是一直想去看阿婆吗，我们这就去看阿婆。

在赶了两天路后，我和母亲终于到了阿婆家，阿婆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里，那里有着大片大片的草坪和漫天的云彩，这便是我对阿婆家的第一印象。阿婆家的小院子，很干净，种满了各种果树，屋子后面还养了几只羊。见到阿婆的第一面，我有些害怕，阿婆的年纪很大了，满脸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堆在脸上，稀疏的牙齿看起来有些吓人，满头银白色的头发束在脑后，说实话，我是有些不敢接近阿婆的。可阿婆见到我却很开心，给我拿了一堆我从未见过的吃食，少年心性的我很快被那些新奇的吃食吸引。当我忙着对各种新鲜的食物好奇时，母亲却和阿婆一起走了出去。恍惚间，外面似乎有争吵的声音。不一会儿，母亲便回来了，母亲对我说，你觉得阿婆家好不好啊，想不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啊，可以吗？当然了。那你一个人和阿婆在这里可以吗，我要离开几天，等过几天再回来接你，好啊，我边吃着边回答道。

母亲离开后，我便和阿婆一起生活，过了起初的新鲜感，我便渐渐觉得有些乏味，想要回家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我问阿婆，阿婆啊，母亲什么时候来接我啊？阿婆是河婆人，言语中夹杂着些许的河婆话，我不是很能听懂，但阿婆似是看出来我的心绪，说，我们今天去放羊吧。我一听，瞬间来了兴致，我还从未放过羊呢。

阿婆从后院把羊牵出来，带着它们去了草坪上，随后阿婆便让它们自由的吃草去了。别看阿婆年纪大了，可还是很有活力的。阿婆带着我，一会去树上摘果子，一会去草地里捉蚂蚱，一老一小玩的不亦乐乎。玩累了，阿婆和我就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朵。阿婆家的云朵似乎比其他地方的云朵都要多，都要好看，我问阿婆为什么。阿婆说，其实阿婆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婆的阿婆告诉我说，这里的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云朵，在天空中保佑着自己的子孙后辈，所以啊，这里的云朵才会这么特别啊。那阿婆，你以后也会变成天上的的云朵吗？阿婆不知道啊，不过啊，要是囡囡你喜欢，阿婆也会变成一朵云，在天上看着你的，到时候，你就有一朵自己的云朵啦。真的吗？太好了，谢谢阿婆。

在阿婆家的时光是那么的快乐，就连我最害怕的下雨天也变得令人开心。由于小时候被爆竹惊吓过的缘故，听见巨大的声响我就会害怕，打雷的天气对我来说简直是噩梦。那天下雨的时候，雷电的声音把我吓得嚎啕大哭，阿婆赶忙过来，怎么啦这是，怎么忽然哭起来了，阿婆，我怕，有阿婆在，不怕啊，话毕，又是一声惊雷，我吓得几乎晕厥，囡囡啊，你不是最喜欢看云朵了吗，等你睡个觉，雷声过后就能看云朵了，说不定还可以看见彩虹呢，真的吗阿婆？真的，阿婆骗你干嘛，乖，快睡觉吧，睡醒了阿婆带你去看云朵。那天，我不在害怕打雷，在阿婆的怀里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雨过天晴，天上真的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云朵，在远处，真的有一道彩虹横贯天际，那绚烂的色彩，和阿婆一起，印在了我的心里。

在阿婆家的日子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快一个月。那天在草坪上放羊的时候，阿婆忽然问我，她说，囡囡啊，你以后长大了会不会把阿婆给忘了啊，会不会忘记来阿婆家的路，会不会忘记阿婆曾经交给你的河婆话……阿婆，我才不会忘呢，我的记性很高的，你说过的我都会记得的，连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夸我记性好呢。我们囡囡这么厉害呀，阿婆真的很开心。可囡囡啊，过几天你母亲就要来接你了，你走了以后可能就见不到阿婆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一下钻进阿婆的怀里，我不要离开阿婆。囡囡乖啊，囡囡不哭，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有时候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只要你心里有阿婆，阿婆心里有你，我们啊，什么时候都在一起。阿婆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囡囡啊不要调皮

坐下听听阿婆说

这个季节天气转凉地上雨水多

囡囡啊不要惊慌

过来听听阿婆说

睡个觉雷声过后就能看云朵

……

阿婆柔软沙哑的嗓音轻轻的飘荡在草地上，回响在云朵里，盘旋在我的世界中，从此不曾散去。

从那以后，我再也未曾见过阿婆，母亲总是告诉我说阿婆去了一个美丽的地方，还说阿婆在天上给我留了一朵云，等到有一天，等我找到那朵云时，阿婆就会回来了。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阿婆到底去了哪里，我变得有些奇怪，开始经常一个人放学后坐在路边，望着远方天空中的云朵，一朵一朵数着，看着，期望着，找到那一朵属于我的，那一朵阿婆幻化的。

或许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有些孤僻的孩子，甚至有些自闭，可在我心里，有着一个世界，那里只有我和阿婆，那里的天空有着大片大片的云朵，草地上还有着数只在吃草的山羊，我躺在阿婆的身边，听听阿婆讲那些遥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