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垄迎年归
快到小年,一家人回到久别的老家。刚到路口,就看见按个子高低顺序排列站立在田垄上的几个小侄儿,年的味道、家的味道便弥散开来。
宽阔的水泥大道朝小家伙所处的地方蜿蜒而去,脑海中萦绕着那诗意的画面,皑皑白雪,寒风凛冽,在旷野里久久站立的是等待亲朋到来的主人。这种场景在古人诗词中频频出现,以自然之寒衬聚会之暖。面对雪中迎接自己的朋友之子,东坡先生有诗云:“敝裘羸马古河滨,野阔天低糁玉尘。自笑餐毡典属国,来看换酒谪仙人。”以北海牧羊的苏武自比,这种回归之情,这种重聚之心,胜过了千言万语。随父外出生活的我,基本上也是过年时才回老家,到达的时刻有暖日,也有雪夜,不过都有爷爷奶奶在田垄上等待的影子,因而“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也成了我印象最深刻的诗句。
故乡的新年雨霜天气居多,每每回头看垄上的浅浅脚印,才坚信已经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最为思念的地方。田垄成了年的驿站,和大小相差无几的自家兄弟在上面飞奔,将鞭炮埋在田埂上爆出浓浓的烟圈,三五月明之夜传承偷青的习俗,总能给自己美妙无比的感觉。当然,最让人乐意去做的有两件事儿。一是站在垄上遥望炒爆米花和书写对联的身影。只要一瞧见,便声嘶力竭地吆喝:“过来,这里有炒爆米花的!”“快来,我们需要写对子!”在我们看来,爆米花开锅时的轰响是年的礼炮,红纸黑字的对联最能带来年的喜气。二是不时蹦跳到田垄看看自己的姑姑姑父是否到来,倘若见着他们带着表弟前来的身影,那便是飞奔进屋通报了……
一不经意,自己早就过了不惑之年,家乡的长辈大多已经阴阳两隔。偌大的院子,只有一两户本家住着,而且听说大部分时间都在镇上居住,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舍。我的脚刚踏上田垄,小侄儿抿嘴一笑,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或许是回家向堂兄堂嫂通报我们已经到了,或许是家族基因里的害羞腼腆,与我小时候如此相似。田垄没有改变,只是种上了经济效益高的果木,捡拾儿时那美好时光,不过小洋房把回忆拉得老远老远。从家里急急忙忙出来的伯母说扶贫脱贫工程的春风拂过,村里大变了样,自己还拿到了养老补贴,减轻了两个后人的负担。最重要的是,村村通公路已经修到她家门口,公路一通,思想也通了,日子自然就幸福了。
快乐的相聚后,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堂哥一家人把我们送到田垄上,小侄儿终于大胆地开口了:“叔叔,大年三十回来团年,我就在这田垄上等你们。(本文原发《金陵晚报》2021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