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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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邑龙曲湾
“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男人为你累弯了腰，女人也为你锁愁眉”。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了我的家乡－龙曲湾村。龙曲湾村是蓝田县城以北,绣岭地区一个极其普通的小村子。蓝田绣岭也叫横岭，东起倒虎山，西北接骊山中部，岭下有横河和零河。绣岭是个山名，以山势高峻，如云霞绣错，故而得名。以骊山分之，有东绣岭，西绣岭之分，蓝田横岭其实就是东绣岭。绣岭得名于绣岭宫。绣岭宫建于唐高宗显庆三年（658年），骊山两侧的东西绣岭，广栽林木花卉，并置高台飞阁，是专供皇帝及其后妃游幸玩乐之所。唐代大诗人杜牧在《华清宫三十韵》中写道“ 绣岭明珠殿 ，层峦下缭墙。”诗人李洞的《绣岭宫词》：“春日迟迟春草绿，野棠开尽飘香玉。绣岭宫前鹤发翁，犹唱开元太平曲”。依此看来绣岭确实古老闻名。
绣岭也好横岭也罢，在蓝田往往被称为老岭。“老岭”，一则说明她历史悠久，再则暗指她老了不中用。我在县城求学时，对同学将绣岭称为老岭感到极不舒服。年少时有些气盛，暗自揣度言者的目的，如果他们对老岭的意思是后一层，我和他们就会因一句老岭而心生嫌隙。现在想来算是我护短吧。提起绣岭，大家都会说，老岭上条件差些，沟壑纵横，坡大沟深，土地贫瘠，广种薄收，交通不便，贫穷落后。绣岭之大，绵延百里，居住万人，一个小小的龙曲湾又算得了什么？我的争辩与不服气又能怎样？可我就是这么固执。
龙曲湾村是我的家乡，没有低矮的草房，没有苦涩的井水，有的是男人为她累弯了，女人为她锁愁眉。绣岭缺水，其程度绝不亚于白鹿原。在2000年以前，人畜饮水是岭区人面临的一大难题。沟底的村子还好说，不是村头有潭，就是庄中有井，再不济也可以到河边挑水，费劲归费劲，总算还有依靠。梁上岭上的乡亲，罪可就大了，一晌担不下两担水。从高高的山坡上下来没有负重，还能轻松自如。挑一担水上坡，岂一个苦字了得？上坡的地方没办法停歇，陡峭的山路难以停放水桶，只能一口气将水从沟底挑上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汗水能流半桶，腰自然是累得直不起来。挑水既费时又费力气，家里没有精壮劳力的人，为了吃水不知道要受多少难肠。传说中的“宁给一个馍，不给半碗水”可是真真的真事。就是沟底的人用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村头的水潭水量总是有限，为了一家人的日常生活，为给牛羊攒下足够的饮水，乡亲们反夜神一般，黑天半夜去等水。夏天多雨，泉里的水还能积下不少，省时间。冬天干旱，泉中的水总是面盆大一滩，等水就是一件苦差事。夜黑如漆，万籁俱寂，堡梁上的鸟鸣在深夜里让人汗毛竖立，冷汗涔涔。一个人肯定不敢去水泉挑水，叫的人多了又需要等更长时间，有的一家两个人一起去挑水，有的则喊醒家人来作伴。男人在外打工的，家里孩子小天亮后去水泉已经无水可挑，只好走远路去陈村河。靠天吃饭也得靠天吃水。风调雨顺还好说，潭里井中有水可挑，省了不少事。干旱时节，全村人只能到河边挑水。晴天还好，下雨下雪，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挑到家门口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一路的辛苦就会付诸东流，懊恼悔恨，骂骂咧咧，还得从头再来。在那个没有用上自来水的年代，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即便是天气晴朗，挑水滑倒的事也屡见不鲜。挑水是绣岭人，也是龙曲湾人悠远记忆中最沉重的部分。
龙曲湾村没有低矮的草房，没有苦涩的井水，有的是沟沟坎坎，山山水水，美景如画，有的是勤劳、善良、质朴的乡亲。龙曲湾村地处金山、三官庙和厚镇三镇的交界处。三个镇的自然界线无非就是山梁、沟道、河流，龙曲湾村却将这些地形悉数占尽。龙曲湾的沟可谓纵横交错，层层环凑。沿着绣岭最高处的南疙瘩向东顺岭而行，走到岭尽头，需下一面坡，坡下地势广阔，形如簸箕，散落了大小五个自然村，一道形若蛟龙的山梁将其中一个与另外的村庄分开。这个村就因了这形若蛟龙的山梁而取名龙曲湾，山梁就是堡梁。龙曲湾依岭傍河，别有情致。幽深的九浪沟，悠悠流淌的白牛河，从北边而来。神秘的龙潭沟，潺潺的陈村河从南面而至，两条河在村外汇入东面滔滔奔来的涝池河。三河合一，气势磅礴，浩浩荡荡向北流去。
“绿树村边绕，青山廓外斜”，青山横廓，白水绕城的龙曲湾村在以粮为纲的年代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村子。小时候，大人们总会自豪地说，咱蓝田有句老话说的好：出了北门数三湾，第一湾就数龙曲湾。那时的龙曲湾是一个富裕、祥和自给自足的美丽乡村。“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辛弃疾《清平乐 村居》描写的景象就是龙曲湾村人生活的真实写照。涝池河的水被引进农田，荷塘稻田让你仿佛置身于江南水乡。河坝育荷植稻，平地半坡种麦栽豆，稻花香里说丰年，麦浪无际述康乐。绿树浓荫，果树成林，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鸡犬相闻，怡然自乐。号称北门之外第一湾的龙曲湾果真名不虚传。
距龙曲湾百米开外的涝池河和陈村河，曾经出土过人类的化石，早在30万年以前，人类的祖先就在龙曲湾一带繁衍生息。龙曲湾的村史无从查考，可龙曲湾的遗迹历历在目。龙曲湾的记忆就从这个群岭相拥，溪水环绕的村子奔涌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