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汪才享的头像

汪才享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6/01
分享

三姑(小说)

三姑家住在游湖坮子上,可别小看这游湖坮子,也是一方古地名。昔日洪水泛滥,芦苇丛生时节,在那众多古地名之中,就有“游湖”这一名,下剩的这几个地名分别是,回洲沟,石山港,阳明,旦坮,霸港,官垱,至于联合大垸,就是以后的事情了。离游湖坮子最近的就是回洲沟,其次就是石山港,其它就远了。又加游湖坮子宋姓居多,所以,要想在这方圆左右问游湖,被问之人一般都要反问一句,是宋游湖,还是汤游湖?因为离此不远的二三十里路,还有一处也叫游湖,汤姓人家居多,自然就叫汤游湖,故此有这一问。当然,这是对这些情况了解的人才有这一说,倘不十分清楚的,就懒得有这多废话了,直接就告诉问路人么走了。

三姑家人口也多,却无丁口,只有四个姑娘。大姑娘叫大姑,已出嫁了;二姑娘叫陪姑,也已出嫁,却未远走,就住在家里,说是上门又不象,女婿一没改名,二没改姓,倒也显得不明不白,由于责权利分工不明确,行使职权起来,倒也溜肩驼背,难以承担职责了;三姑娘叫三姑,自然就是三姑自己了。三姑今年已有二十一二,已可婚配了,可惜,政策提倡晚婚,男二十五,女二十五,男女二人年龄相加五十才可领证,才可走进婚姻殿堂,三姑还差几年,也只好暂时待字闺中了。三姑也已许配人家,男方说是个么老表的儿子伢,至于是姑老表,姨老表,舅老表,就不得而知了,也无伤大雅,只要知道是老表开亲,亲上加亲即可;四姑娘的名字,照以上三个姐姐的待遇,应该叫四姑,可不知是她家老头子睡省了,亦或是心血潮,竟给四姑娘取了个官名,叫崇芬。

此名一出,倒引来了诸多的猜忌,猜忌也不为别的,实则触犯了乡人心中始终固守的那根防线,一时,族中三老四少纷纷结帮成伙上门找这家男人讨要说法,还涎沫星子四溅,说宋先生你这是何意?

这个男人叫宋志高,虽脱生乡村,却是方人物。皆因家道殷实,有幸拜入孔圣人门下,很是灌了些墨水在肚里。业成,并未回乡故里,秉承父业,做上一方财主,而是游历在外,挂靠学堂,开课授童,赚上几文束脩,养活家小,聊以存身。学堂也不远,就在石山港。后来,大队办校,也就辞去远业,回得家来,服务乡梓。

宋老师见了这帮人众,递烟端茶,好生款待。见众人落坐,却仍圆睁双目盯视,宋老师爽朗一笑,高声言道,新社会了,男女平等,姑娘伢也该有大号了,再也不能氏氏一辈子了。说着,扫视一眼人众,正色道,就是对我的称呼,也该改了,要叫老师。说完,端起桌上茶碗,喝上一口,不再言语。

宋老师这叫沿袭古礼,端茶送客。这帮人见了,也识趣,纷纷起身,讨了声叨扰,鱼贯而出,回家去了。以后,宋姓人家再添姑娘,也不再姑啊姣啊叫喊,一律赐予官名大号。姑娘们知悉后,倒都纷纷感激宋老师的开明和创举。

七二七三七四,这三年,兴搞文艺宣传,不光大队搞,小队也搞。当然,这是指队大人多,有这方面的苗子才行。倘队小人少,又缺这方面苗子的,就只有屈尊降贵,去到别个队上搭帮结伙完成这一心愿。游湖坮子人多队大,自然没了这些忧愁,也就组建起了自己的宣传队伍,取名为“五队文艺宣传小分队”。小分队的成员也不多,就四五人,两个琴师,三个演员。三姑自然名列其中。琴师也不是专职,有时,戏里角色多了,琴师也要客串一二,粉墨登粉了。但为了乐器不失聪,后来,只在二人之中挑出一人,下剩一人,继续操琴。倘那挑中一人没了戏份,也不就此停歇,依然穿了戏服,操起二胡伴奏。

这一年,队里演了个四人大戏,叫《追报表》。挑中了琴师张。其实,这两个琴师都姓张,为了区分,一个叫琴师张,一个叫张琴师。张琴师年青些,还没结婚;琴师张年长些,已结了婚,都有两个小伢了,一个姑娘,一个儿子,儿子大些。

《追报表》里有四个角色:一个女队长,又叫女坚决;一个男会计,又叫小马虎。男女二人又是小夫妻;一个男统计员,公社来的;一个男老饲养员。

内里讲的是,公社统计员来队上要牲猪统计报表,超过了,得红旗,评先进;差了,得后进不说,还要在全公社大会上批评,说是抓牲猪不力,没有很好地完成上级交待的工作任务。小会计统计后,只差一头,就填上了,乐哈哈送走了统计员。这事等女队长知道了,女队长批评小会计,不该虚报产量,要实事求是,宁可不要这个先进,要小会计追回报表,重新填写。小会计却不服,说只一头,没得多大的事,蹲下不想去。二人正在争论时,老饲养员来报喜,说生了两头,这一下就超出了一头,小会计主动提出去追报表。这一来,皆大欢喜,事情也就圆满解决了。

三姑虽已知人伦,却因未尝禁果,对那夫妻之间的微妙动作自然少了分寸,演起来总象隔了一层;琴师张就不同了,毕竟是有了家室之人,个中曲款自是尽知,也心领神会,把握起来自然火候到位。导演见了,虽也提说了几回,却总也不如意,就笑着跟琴师张讲,要他多指点指点。这导演还是队上从学校借来的文体老师。

三姑听了,虽未说些么话,脸却早已羞红到了耳根,偷觑琴师张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

琴师张听了,自是心喜,对于这宋家三姑早已垂涎,只是苦于没得正规理由接近,正害着单相思哩,现在有了这正儿八经的由头,岂有不答应的道理?马上如小鸡啄米样点头同意了。点头的同时,那身下的某处也已有了反应。从此,二人也就形影不离了。

无论刮风下雨,二人在各家吃过饭后,就去了队部。

为了配合这一头等大事,队上也下了血本,腾出了队部供小分队使用,五人的工分也是一分不少地记上,还照队里的头等劳力的工分挂靠。天晴天色都有,俨然成了脱产干部,专职演员了。解除了这些后顾之忧,几人的劲头也就更大了。

二人刚开始演这夫妻对手戏时,也不是那么顺手,可经不住琴师张的一再说点,三姑自也找寻到了一点感觉,却对那做爱人的感觉,总也有些生疏。琴师张见了,也不心急,总是慢慢提点,点到后来,三姑心里就有了感觉,时日一长,有时回家睡觉了,眼前总也闪现琴师张的身影,长此以后,一夜大天亮都在床上翻炒蔬菜了。天亮再见了琴师张,眼里自然多了几分柔情,再去对戏时,自然就有了分寸,举手投足,声腔眉眼,都能到位,却也不失女坚决的风范。

边上人见了,始觉还真象对小夫妻了。月底汇演,毫无悬念地得了个第一名。

等到后来,小分队临时解散,二人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后来,三姑的女婿家搬人动武,三姑终与男方扯下了结婚证,婚期也已定下,就在转年的元旦。

此时,正是九月底,离那好日子也就只隔了那么三两个月。

三姑得知,心内一时五味杂陈,摸着腹中的某处,心下已有了不舍,可毕竟是露水鸳鸯,终也通不了天,也只有把这份柔情,埋藏在了心底,每到夜深人静,一觉省来,口中喃喃,手又摸到那处,回味之前的点点滴滴,磕睡全消,直到鸡鸣,直到天光。

好不容易盼到十二月中旬,三姑做着出嫁的难备时,男方那边传来一声炸雷:女婿因与人打架,失手打伤了人,直到此时,伤者躺在医院人事不省,医生诊断为活死人,公安判了女婿无期。

三姑得此凶信,手一抖,银针刺入手指寸许都不觉疼,摸着日显形迹的肚子,犹如天塌地陷,前路渺茫,最后一咬牙,喝下早已私藏房中的农药,魂归西天了。咽气时,一只手还抚按在腹上,脸上尽现了幸福。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