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个小村庄

王友明

夜深了，人静了，我依旧辗转难眠，便随手打开手机，从音乐里搜索出歌手刘涛演唱的歌曲《我的故乡是个小村庄》聆听起来：“小河环绕，流水记忆，她美丽的脸庞。我的故乡是个小村庄，老人依偎，皱纹记载，她过去的沧桑。我的故乡是个小村庄，孩子依恋，成长记录，她曾经的荣光。我的故乡是个小村庄，美丽田野，童年伙伴，还有我的爹娘……”这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忧伤淡淡、直指心灵的歌声，唤起了我对故乡那个小村庄的回忆和思念。

记得，在《朗读者》节目里，我曾听到著名央视主持人白岩松朗读过这样一句话：“故乡，是我们年少时，渴望逃离的地方；是我们年老时，天天想要回去的地方。”那一刻，我的泪腺被戳中，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是啊，年少时，离开故乡小村，缘于内心深处对外面世界的精彩和好奇。1970年12月25日，我离开那个小村庄，从故乡到异乡，漂泊在外整整52载。从此，异乡，安放着我的身体；故乡，安放着我的灵魂。俗话说：“树高千尺，根深在沃土。”年至古稀，我更加怀念故乡的那个小村庄、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这个情结，无法释怀、不能释怀！

故乡小村，名叫西王庄。村里的王姓，属太原王氏祖脉，是姬姓王氏始祖太子晋后裔。晋祖第77世孙王文继，于明万历末年至明崇祯年间，在此立村，名为王庄。清朝初年，因东边相距2公里的康宋庄，王姓人丁兴旺，更名为东王庄，随之，王庄便更名为西王庄。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这个小村庄里度过的。尽管那时，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但在我眼里，小村庄的一砖一瓦，皆是诗，一草一木，总关情。离开那个小村庄这么久，我一直把她装在心里、背在身上。只要想起，就顿生温暖；只要说起，就心醉神驰……

先祖王宗仁、王宗义，自明朝年间，便有“四义”（义田、义学、义渡、义冢）之名，时号“王氏四义”，并记载志书。从此，后世子孙将“怀仁义之心，行仁义之事”，作为村风村教而传承。良好的村风村教，是立村的根本，老一辈人的“仁义”精神，如同接力棒，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自我记事起，村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儿就极少发生，谁家有事需要出力，大家都会一起搭把手。上善若水，厚德载物，良好淳朴的村风，让那个小村庄，在四邻八乡赢得了良好的声誉。

小村庄北面，全部是沙荒地，过去树木少的时候，只要是大风一刮，便沙土飞扬，昏天黑地，连太阳的影子也看不见。种植在沙荒地里的庄稼被连根拔掉，颗粒无收。小村庄的胡同里、家院里，到处都是堆积的沙土。为防风固沙，乡亲们在沙土地里栽种下梨树、桃树、苹果树、杜梨树、枣树，还有杨柳槐树。当年，那些沙荒地不算在国家统计的亩数内。在种地交公粮的年代，乡亲们沾了不少的光，相比其他村庄来说，这里的生活比较富足，小伙子从来不愁娶不上媳妇儿，这成为我在贫困的年代里，骄傲和自豪的理由！

故乡的小村庄，是我人生的起点，也是先辈人生的终点，是一代人接着一代人做得持续的梦。这里的交通十分便利，一条省道、两条国道、两条高速公路，在小村庄的身边经过。乡亲们在致富路上的前行步履，伴随着四通八达的道路，越走越轻快、越走越坚定！

如今，小村庄的面貌，真的发生了巨大变化。有的人走出去经商办企业，有的人前往大城市打工挣钱，有的人留下来寻找致富门路。村里现有菊花加工、鲈鱼养殖、莲藕种植，致富渠道拓宽了；农业机械化发展，使乡亲们告别了传统的人力、畜力来进行农业生产的模式，降低了劳动强度，提高了生产效率；村头那座破烂不堪的桥，被一座崭新的桥所替代，象征着新生活的开始；过去的破旧房屋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高大漂亮的砖瓦房、二层楼；家户的旱厕，全部改造，蜂窝煤炉改为天燃气炉，提升了生活幸福指数；昔日的3条南北街，变成了6条，且全部是水泥路面；2条东西大街，既平坦又宽阔；街道两边栽有品种不同的花树，还有冬青绿化带，春天来临，各色各样的花儿，满树绽放，微风拂过，香气扑鼻；紧靠房屋的空地铺上了地砖，杂草不生；几处没有人住的老屋老院全部拆除，或硬化成停车场、小广场，或建造成“巴掌公园”，安装了健身器材；几条主要街道，安装有路灯，夜幕降临，暖色的路灯照亮了回家的路。夜晚，孩子在路灯下玩耍，老人在路灯下聊天，中年人在路灯下打扑克、下象棋，一幅美好幸福和谐的小康社会图景！

可是我，因父母离去，小弟外出打工，老屋已经拆除，再不能回小村庄居住了。即使有时回去给父母上坟，也只能是来去匆匆。慢慢地，小村庄对我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了。

犹记得，父亲10周年忌日，我在小村庄住了2天。一天晚饭后，我到街上散步，有五六个10来岁的孩子，把我围了起来，用疑惑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一个胆大的小女孩，忽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甜迷迷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顿时，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浮现脑海，我心里充满了愁怅和感伤。是啊！离开小村庄52年，别说是10来岁的孩子，就算是50岁左右的中年人，我也认识不了多少啊！这正是，异乡变家乡，家乡成故乡了，我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每每不知疲倦，山一程、水一程，回归小村庄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这里是压根剪不断脐带的血地，断了筋骨，连着血脉。即便是走不动了、回不去了，也依然是日思夜想的地方。“望阙云遮眼，思乡雨滴心。”静夜梦中，只要深情拥抱小村庄的时候，醒来之后，流淌的泪水，便会打湿枕巾、打湿那个小小的村庄。从那个小村庄，到我现在居住的城市，纵然是山水阻隔，我总觉着走不出她的视线，走不出那份魂牵梦萦的牵念！

醉心地聆听着歌曲《我的故乡是个小村庄》，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回到了那个小村庄，在她的怀抱里，我兴奋地像只快乐的鸟儿，又唱又跳。压抑了许久的激情，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我尽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欢愉，一次次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不知跳了多久，我终于累了。平静地躺在她的怀抱，我轻轻地附在她的胸膛，柔声说：“小村庄，我多么渴望能与你厮守一生啊！”她顿时生气了，一阵风便把我的渴望消融得无影无踪。我一激灵，醒来了，手机里还在循环播放着那首歌曲：“我曾梦回到她的身旁，沐浴小河，追逐伙伴，陪伴我的爹娘。我曾梦回到她的身旁，梦醒之后， 泪水流淌，思念我的故乡。我的故乡是个小村庄……”

“人情重怀土，飞鸟思故乡。”故乡的那个小村，让我的记忆常想常新，让我的思念越来越浓……

多么难忘啊，那个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