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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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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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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人和事

岁月如果是一个雕刻师,我想,那他是世界上最棒的雕刻师了。那些远去的人和事,在岁月的记忆中被深深地刻了下来,一些日子竟然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一点点捡起来,像风干的树叶儿,恨不得把它制作成标本,小心地夹在书籍中,成为永恒的珍藏。

                                                     货郎担

除了村里大人喊小孩的声音,以及狗的狂躁不安的叫声,还有母鸡下了蛋撕扯着沉闷的呱呱声之外,和这个村子唯一不同的声音就是货郎的声音了。

货郎挑着担子,从村口走进来了,摇着拨浪鼓,扭秧歌似的闪着步伐,在家的孩童们耳朵竖得最直,听得最亮,不约而同,不听使唤,一齐跑了去,“啊呀,这是啥呀,这么好看嘛!”“啊呀呀,这个几分钱!”孩子们头挨着头把个货郎担挤了个严实,货郎一边吆喝,一边很生气似的样子说:“小孩子们,去!去!去!”不一会儿,正在擀面的大娘搓着面手来了,瞧有没有家里需要的针和线;年轻俊俏的小媳妇来了,挑有没有晶莹别致的发卡;抽着极呛人的旱烟的大爷来了,看有没有纯石头的烟嘴子。

大人们到了,孩子们便怯怯地退开一片天地,货郎担才露出了真面目,方形的箱子用清一色的木头做成,周围刻着梅兰竹菊等各色图案,顶上是玻璃罩的面,人隔着玻璃就能看见里面装的宝贝儿。什么花气球,洋眼儿,转笔刀,都能让孩子们眼睛直直地盯上个把小时,以至于临近黄昏也不愿离去。

一次,大雪封了山,货郎敲了好几户人家的门,都没人愿意开,毕竟那个时候大伙儿的食宿都不宽裕。夜色将要全部暗了下来,父亲问:“你看货郎走了没?”我便跑去喊货郎,“嗖嗖”风雪中,货郎挑着行囊,侧着身子挤进我家的大门。偏偏该死的大雪下了半个月,母亲每天念叨:“天怎么还不晴啊?”

就是这段日子,平时令人望而却步的货郎担,让我从外往里翻了个遍,什么哨子,乒乓球,橡皮擦,还有女孩儿扎辫子用的红头绳,都让我逮住过了把瘾。那些家伙真是太奇妙了,我以为那些东西就是所谓的世界了,以致后来我对新兴的超市再也没什么兴趣了。

                                              撵飞机

儿时,用揉皱了的书纸叠成纸飞机,可是怎么也飞不高,只打一个唿哨便落了下来,于是幻想着要是能看上一眼真飞机该多好啊。

忽一日,我们正扎在土堆里玩,轰隆隆,像雷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近,真的飞机从村子西口飞过来了,我们没有一丁点的准备。飞机就轻轻地悬在村子的上空,我们清晰地看见黑色的橡皮轮像老鹰爪子似的吊着,还有那宽阔无比的大肚子,我们欢呼雀跃起来,疯了似地在路上跟着奔跑,飞机就在上空飞着,我们就在下面跑着,有的人摔倒了,还磕了一脸的土。等跑了没一百米,那庞然大物就消失在了村子的东口,瞬间,我们像泄了气的皮球,旋紧的心仿佛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但仍然不死心,就继续跑到了东口,懒洋洋地趴在草地上,灰溜溜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那飞机又飞过来了,真是太喜出望外了,感觉机翼像掠着了我们的头皮,我们一屁股爬起来,又顺着原路往回跑,撵呀撵,吼呀吼。那次,飞机整整飞了一天,我们就跟着跑了一天。后来大人们讲,可能是有关部门在搞地质勘察,据说村后的峡谷里有煤呢。

我还看过夏夜的飞机,那真是漂亮。浩瀚的苍穹上,蓝莹莹的,一轮弯月就挂着,夜行的飞机穿过村子上空,显得绚丽而神秘。机身上的灯五颜六色,红的,绿的,最引人注目,像孔明灯一样移动着。我常常坐在院子的凉席上扳着脚丫子数数字,究竟飞机上有几盏灯,数着数着,飞机上的灯便和星星混在了一起,四个变成了五个,五个变成了六个,娘有时一催:“平儿,睡觉了”,便再也数不清了。

于是,那漫天的星星便像灯泡一样闪烁着,闪烁着,进入了梦乡……

                                          打煤油

大人们干农活,打煤油这等轻省事则交给孩子们,虽然每月只一次,那却是孩子们最兴奋的,因为可以逃离父母的眼皮远远地野上一天。那会供应量并不多,我家每月只有两斤,是凭票的。等油罐车从不知什么遥远的地方运送来,叫人七吭八吭地倒到油桶里,供销社便托人捎来口信:“供煤油了!”有了煤油,照明就有了希望,生活就有了光明。很快,一家传到了另一家,家家都知道了。

我赶紧找来已经空了的倒提起来连一点油都滴不下来的空瓶子,左手一只,右手还提一只,不偏不倚,叮叮当当地走了。集市就是集市,比村里的人多了去,只见人从沟沟岔岔涌来,有的骑着车子,有的背着帆布包,有的徒步,在石子把人随时都有可能绊倒的街道上挤成了一窝蜂。队排得老长老长,看不清哪是头哪是尾,有时从上午排到了夕阳落下,但只要能打上,心里总算惬意的。大功告成,回家的步子自然健步如飞,可一不留神,脚底下让愚蠢的土疙瘩一拌,油瓶“砰”地一声爆了,那这个月就要向别人家借着过活了,回家还免不了吃一顿“冷豆腐”。

煤油灯是神奇的,拿用过的墨水瓶当灯盏,再拿牙膏皮卷成一个管,然后用棉花搓成捻子撺进去,再倒进煤油,一盏灯就算制作好了。灯芯在夜间能把屋子照得亮亮堂堂,通通红红。我惊奇于一盏灯竟能驱散无边的黑暗。伏在煤油灯下看书,别有一番风味,那灯芯就像燃烧的火焰,又像跳跃的心,一闪一闪,人的热情也被点燃了。后来,电通上以后,我还无限怀念于煤油灯。通电那年,婶娘的儿子按灯泡,悬在半空中,婶娘说:“按那么高,咋能够着点?”

有趣的要数元宵节了,家中拿荞麦面做成灯盏,芯子是胡麻杆做成的,夜幕降下,便点起来,一盏一盏,活像夜空里飞舞的萤火虫,有的放在灶台上,有的放在堂屋里,有的放到门钻窝里。等着灯芯变得像花苞一样大,母亲便开始为孩子们寻蚰蜒,就是把灯盏放在耳朵背后,看有没有蚰蜒钻了进去,此法听说能避邪,能保佑孩子们一年健康平安。贪玩的孩子总很调皮,不一定受母亲的使唤,唤了半天才极不情愿地去,母亲逮住,从耳朵上一拧,这下乖多了,寻蚰蜒才能完成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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