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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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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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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

忽一日,你去赴宴,到了酒店的豪华包厢,发现其他九人已经落座,只剩一座居中,是上宾之席,你红着脸惶恐恐与人握手,并推脱说这不合适,在无比尴尬中,你像拔掉屁股上的刺似的坐了下去。原本吃饭你只是靠边坐,有了如此之礼遇,你便不知是谁。菜吃的差不多了,话匣子里的话也快没了,有人便吆喝着打起通关来,以前你只是应酬应酬,喝个一盅半盏的,是不胜酒力的,可如今不行,众人推举你先打,于是,一轮猜拳下来,众人皆醒,而你独醉,你不知是谁。

抿着茶,在办公室正襟危坐之时,有人闯到了门口,怯怯地问:“你是×××吧?”你明猜到他是在找你,还装出一副很谦虚的样,一本正经地报上大名:“我就是×××”。等别人开口问询:“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心知肚明的你却不愿说,或不便于说,亦或拿不准,于是,你抛出了官腔:“这个事还没定呢,等给领导汇报了再说。”而原来你的回答不是这样的啊,常用的一句话是:“我不知道!”

一天,你下了班,可能是顺路,单位的司机捎了你一程,就顺便把你给捎回家了。你坐的是那种几十万元的高级轿车,车穿过小区门口像雪片儿飞扬的尘土,停在了你住的楼下,你打开了车门,挺着腰板笔直地走出来,此时,买菜的大妈,接了孩子从幼儿园返回的少妇,穿着时髦打扮妖艳的女孩儿,甚至连牵着绳子遛狗的大爷,都瞧见了你,你头也没个回,旁若无人地走了,别人便在心中划上一个大问号:“我们小区难道有富家之人?”其实,你就住在那个单元的亦或连地板都没铺的房间里,清晨打开窗户扑鼻而来的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从对面山上翻滚下来的土腥气,豪华与贫贱,似乎很神奇,于是,你便不知是谁。

过了些时日,同学们聚会,总会记着给你打电话,打第一次电话,你回答说:“我这会有点事”,第二次打来,你说:“我争取赶来”。等过了半小时,你还屁股牢牢地榻在椅子上,此刻你只是在电脑上闲逛,其实鸟事也没有。等第三个打进来,对方便不太客气了:“×××,你忙呀,把你几遍都请不来!”闻到火星味,这才意识到可能要得罪人了,于是你连关机程序都来不急摁,就径直拔了电源,“砰”一声关门,小跑步穿越马路,其时不小心与抱着娃的胖嫂撞了个满怀,碰得人家孩子哇哇大哭,而你打着趔趄忙说着对不起,忙逃亡似的一头扎进了出租车。你原来下班不是这样慌张的呀,于是,你不知是谁。

回老家过年,免不了要置办年货,这烟酒没个价位,怕人要笑话,几块钱的烟拿不出手,只好硬着头皮买一二十的,太次的酒更怕上不了台面,只好拿百八十的,等你刷尽了单位过节发的卡,还补了上几千块。还有茶叶,水果糖,西北杏脯,美国开心果,等等,你都得计较,一定不能买最便宜的,因为你认定便宜没好货,于是便使劲往篮里扔,结账时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当然,回家还得坐车,前些年你规规矩矩地挤班车就回了,现在变着法子总想有专车接送。原本平平常常的年,你觉得不平常,不平常,你就得多动心思,就得多花冤枉钱。回到老家后,和老乡们要拉家常的,你常常一出去转七家子,等老母用长长的呼唤孩童般的嗓音吆你吃饭时,你说还有一家子没转呢,觉得自己也是百姓,和百姓聊天亲啊。现如今你怕出门,蜷缩在老家的屋里,连那本族的叔伯秋后死了你也不去坟上奠个酒,怕人打听你的近况,怕人问你娶了媳妇没有,有话不想说,没话便郁闷,你真不知是谁。

亲戚的孩子要毕业,碰上金融危机找工作难上加难,于是盼救星似的想到了你,一个电话打来也不带一丁点遮掩,说:“你给娃找个工作吧,让有个饭吃就行。”还不能拒绝,因为他们以为你神通广大,眼开六路,耳观八方,你只好说道:“我尽量想想办法吧!”其实,你心里明白,有些事往往人没法子。找工作可不像别的,那是硬上硬,求人的事就得有花销,别的不说,请吃请喝还是必须的。不是自己的事,却当成了自己的事,你跑了不该跑的路,求了不该求的人,下了不该下的话,看了不该看的脸色,往往运作了十天半个月,还没有一点眉目,亲戚打电话过来急匆匆地催:“娃的事办好了没?”你头脑一闷,这么快能办好吗?以为你是省长呢?于是,你不知是谁。

某节日就要到了,朋友发来短息,你自然欣喜若狂,感动得惊恐万状,长吁短叹,这家伙还惦记着你呢,便觉此乃挚友,前几行是这样写的:“在××节日来临之际,本人提前祝福你:”愉悦之时,你看到了最后一句话:“后半生快乐!”你不禁哭笑不得,你才三十又二,就到后半生了吗?此时,你不知是谁。

 (本文刊于兰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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