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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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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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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城里人怕是无福消受月夜了。

一轮圆月刚刚斜斜地爬入你的窗户,恰如恋人间正要亲嘴,不料被刷啦啦的声音打破,一阵比一阵急促,声音像雨点般洒在路上。都深夜了,洒水车仍然乐此不疲地唱着歌,唱吧,就算唱到天亮,我也并不怜惜。

然而,今夏,我是有了这般艳福,独享了这夏日的美妙!

侄子晓鹏已睡着多时了,打着像蚊子似的鼾声,我则完全没有睡意,胃胀,白天多吃了园中的西瓜,搅得不能安生,索性起了床,穿上一件灰黑色的短袖,推门而去了。

真是一轮,不,是圆月和所有的星星都罩在我的头顶上,向我这边涌来。月亮那么大,像个亮晶晶的盆子倒扣在村庄上;月亮那么圆,是燃烧了的西瓜吧,将夏日的热情点燃复又浇灭;月亮那么的清秀,将村庄的粗野梳理得纹丝不乱;月亮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乘人们酣睡之际,将一个个梦轻盈地撒播;月亮那么的清纯,像放在牛乳中洗过一样;月亮那么的迷人,她将以怎样的身姿,难道要用她纤细的手揽我入怀,然后……嘿嘿,我不敢往下想。

村庄,那生养了我的祖先也生养了我的村庄安静地睡着,我轻轻地散着步子,村庄在月夜的笼罩下披上了一层黑魆魆的身影,房屋像染上了一层黝黑的漆,高树仿佛被挥毫的画笔涂上了一层墨绿,令农人骄傲的庄稼晚上看不见了,定与青涩的虫儿窃窃私语呢,但愿不要让那两耳的兔子占了便宜。平日通往乡间的一条小路像一根灰色的腰带系在村庄上,不紧不松。

我好奇地抬头,望一望月,在场院里前进几步,月儿周围的小星星也跟着前进几步,我后退几步,那几颗小星星也学着后退,真是滑稽得很啦。隔着那么的遥远,它们似乎能望见我。看!还在动呢,一颗走得真快,从村子的西南方径直往东北方走,划一直线,这颗星怎么还眨着眼睛,不,脚下带着灯,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我定神,站住,那星还在走呢,后面竟拖着一束长长的白雾。哦!这小家伙定是夜航的一架飞机呢。

村庄在月夜的呵护下,显得静谧极了。村庄安静得没有呼吸,村庄安静得没有喧闹,村庄安静得没有咳嗽,村庄安静得没有音乐,村庄安静得没有喇叭,村庄安静得没有哭泣声,村庄安静得没有驴叫声,村庄安静得也没有鸡鸣声……村庄确实在熟睡! 村庄确实睡熟了……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亲人们就在这样的静谧中送走一个个古老的日子,又迎来一个个新鲜的日子。

我完全没有多年前在月夜下读书来回踱步的急促,随意抬腿,随意走动,随意伸胳膊,随意仰望,但怎么都不能将村庄弄醒。村庄像襁褓中的婴儿仔细的熟睡,月亮是村庄的妈妈,大地是村庄的摇篮,星星是村庄的伙伴,还有我,是村庄的恋人——幽会来的,贼不惬意!

月亮曾经偷走了我的梦,将梦带向远方,如今,梦在那遥不可及的地方。然而,我并未走远,我就守望在村口。月亮也带走了我的秘密,少年时曾在月亮下许下誓愿,悄悄地没有人听见,月亮做媒,牵着我遇见一位圆圆的脸蛋飘柔的长发的姑娘,我一辈子都感谢你。誓愿终归实现,然而却像醉了的梦。

我很想返回家门和母亲唠嗑,白天我总是晃来晃去,母亲搭话都找不着人。我想月亮此刻和我的心境一样吧,白天想和村庄说话,村庄很忙,晚上村庄却熟睡了。

月夜下,一边信步,一边遐思,脑海中泛起儿时的景致,一幕一幕。也是一个夏天的月夜,一轮皓月圆圆地挂在天际,午夜时分,一场筹划了多日的计谋,在月夜底下偷偷摸摸地上演。两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一前一后,他们踏过泥土中散发出来的滚滚热浪,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洋芋地,跳下一个不高的涯埂,窜到村里一户人家的园子里,一个疾速弯腰拱一颗西瓜,“噌”一声,和着月色抛过去,另一个连忙弯腰接住,那是憋住了呼吸的紧张。那两个人影,便是我和小两岁的弟弟。那时我家还没种植果园,回想起来,那是我们儿时仅有的一次拱瓜。

对,嘴上还漫着甜味呢,我不免诡秘地笑了,对着空中的月亮,星星们一眨眼,一挤,月亮也开心地笑了……

  (作者系甘肃省作协会员,2011年、2016年长江文艺出版社中国美文上榜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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