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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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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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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无罪(散文)

我在中午阳光很好的时候走进了村庄。

哦,多么宽敞的村庄,阳光从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躲开它的光芒。我的目光轻松地穿过整条的巷道,巷道的尽头闭合了起来,像是谁用一片旧布封住了村子的出口。

阳光的味道那么熟悉,混杂了植物和花朵荒废的气息,给我送来了往昔的回忆,我忽然感到村庄如此富足又如此空寂,我忽然感到难过,我想问一个走过来的人,不论他是谁,也许哪怕是一只小狗,我就是想问他,村庄最近好吗?村庄空寂是不是村庄的过错?我想掏出我兜里的一张白纸,请他欣赏由我眼里流出的句子。

没有人走过来,我就继续朝前走,一边走,我一边仔细地看着每家每户的大门,大门一侧的玻璃窗户,我想仔细看看窗户里的人影晃动,我想看见因我的走动而冲出来的鸡狗和活蹦乱跳的孩子。

村庄如此富裕,为何又如此空寂?村庄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而被人们遗忘?

我继续走,这长长的巷道,走起来如此遥远,那些栽种在各家门口的树木正在打扮着自己的容颜,那高大的桐树,并不笔直,在中间的部分有一个突出的节,那个突出的结上有一个圈,远远的看上去像用粉笔画上去的,为什么桐树上面会有一个问好一样的结?为什么树长得那么高要忽然哭泣一下,忽然腰身扭了一下,忽然它停顿了一下,它在想什么,它在等谁,它看见了谁在远走,还是谁在归来?

桐树的紫色的花在吆喝谁?它美丽的色彩像眼泪在变白,并且在听到一阵风的暗语后跌落在地,它发出一滴眼泪才有的气息。

哦,为什么风只送来了坏的信息,为什么村庄不语,而让一颗巨大的打结的桐树一个人在哭泣?

为什么这么多紫色的眼泪卡在它的喉咙里而风沉默不语?

桐树的枝条像四散而逃的利箭,朝各个方面冲去。它要奔跑,它也要远走他乡,它要去城里的公园湿地,它要站在一颗樱花树旁还是一颗玉兰树旁?

它哪儿也去不了,它只能学天上的鸟,它想拍着自己长出的对称的叶子去飞翔,它想把一颗巨大的桐树杆留在村庄,像把一个孤独的老人一个人留在村庄一样。

我为什么只看到了这种令眼眶潮湿的景象?我走的如此之慢,仿佛我在穿越明亮的森林,仿佛我走入清晰的迷途。

我被阳光照着,影子像一块土坷垃,我仿佛被阳光摁着,我的影子就是阳光摁成的我自己的俘虏。

前面黄金一样鲜艳的油菜花,映入眼帘,就像有人用沾着黄色的油彩抹在我的眼睛里, 抹在我的脸上一样直接,这一摸亮色令村庄明亮起来,仿佛在村庄里燃起了一堆堆黄色的火堆,仿佛在空寂的村庄里插上了许多闪烁的旗帜。

这些油菜花树,开得张狂,和桐树的枝条一样朝外散开,想要逃去,它现在不是为了开花而开花,它不是为了开更多的花,而是把枝条朝外伸出,像一只只手,它想把自己开成一棵大树,那些手是要去把谁拉回来,还是为了把自己送出去?也许它想成为桐树那样的树,它想开在城里,开在草坪里,开在人们经常行走的路旁。

油菜树像一个女汉子的身板而不是小家碧玉,它忽然长得如此鲁莽如此粗心大意,如此囫囵吞枣,好像它从撒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生出了远走他乡的心。

油菜花的黄色让我战栗,仿佛我被火焰灼伤,因此我暗淡起来,我的影子扩大,一再扩大,并吞噬了我,吞噬了整个巷道,眼前只有这黄色的花,正在燃烧,火焰让我羞愧,我只好朝前走去,我躲开了这火焰。

我走到了太阳光下,我的影子冗长,拖拖拉拉,太阳光变得越来越冷。

巷道的尽头在退后,像在加深它自己的寂寞,也像在迷惑我。太阳朝西奔跑,在它的光照下,村庄的尽头清晰而狭小。

现在我还没有见到晚归的人,孤独的老人开始走出屋子,鸟雀归巢,叽叽喳喳,树木开始欢笑,道路因为斜阳而升高,就像一条漂浮着泡沫的浮肿的河流。

我越走越快,像一个罪人正在逃逸,村庄的空寂是我的罪过,我的越来越值得怀疑的身份是我的罪证。

我挤过村庄出口,天空的触角冰凉,星辰像荆棘般锐利,桐花和其他树木的香味从我身上掉落在地又像兔子一样跑回村庄。

我看着城市的方向,那儿大火熊熊燃烧,朝村庄逼近。

我掏出被我掌心洇湿的纸张,它已经皱皱巴巴,我无法抹平它,我使劲捏它,这张干燥的纸张,慢慢的我吞噬掉了它,像吞掉自己的无能和做作。

城市的火光烧了过来,它要从村庄之心通过,城市像一个巨形的火车,它得奔跑,并且只有奔跑,城市才能活下去。

它要穿过村庄的死才能生。

我被裹挟到这火的队伍中,重新开始走进这无罪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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