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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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经历了一件危险的事情。
一开始这件事看上去就相当的危险，感谢命运的垂青，这件事最后化险为夷。
这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现在我想起来心还跳动的砰砰响。
事后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我们最后下了车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等待警察的到来，无所事事的我们都异常兴奋的回忆起刚才惊险的一幕，我的感触应该最深了，因为那个抢夺方向盘的人就在我身边，他因为司机没有及时停车而埋怨司机，司机的沉默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更大的伤害，他三次用四个指头挑逗司机的下巴，我当时内心处已经相当愤怒了，我压制着怒火，要不是他块头高大我早都上去收拾他了，但是说真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火，或者只是我们常说的“木乱的很”。
我和几个热爱公益事业的伙伴要去农村看望一个失学儿童的父亲，所以我不愿意冒险，我希望有人出手制止他的行为，虽然我最终没有出手至少我觉得我没有丧失做人的起码道德判断，其他人都被车摇晃的昏昏欲睡如同行尸走肉。
我看的最清了，可是口红抹的和人血一样的女人硬要说她看的最清了，我就反感这类事后诸葛亮小聪明的小人，这类小人现在太多了， 总是喜欢事后说自己有先见之明。另外一个年龄大的老者紧挨着口红女人，口口声声说口红女人说的千真万确，我不知道他们两是什么关系，感觉他们的关系极不正常。那位老者上车前脖子上挂着很重很黄的金项链，他刚才却又从心窝处掏出来重新带上了它，所以我怀疑他在事故发生时候因为害怕卸掉了金项链。他说他也闻到了那个抢夺方向盘的人身体里发出的烟味道像棉絮着火了的味道，简直是无稽之谈!其实那是什么烟味是满身的汗味!我闻过这种味道，有一次我参加为贫困儿童捐赠书籍的活动在山里就闻见过这种味道，好长时间没有洗澡发出来的味道。老者为了表示口红女人说的是真实的甚至还故意奏近口红女人的肩膀做出抽动鼻翼的动作，这多么恶心啊。我知道口红女人身上发出的味道好闻，但是，这老者也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吧。
我最后想拂袖而去，我不愿意和这类人探讨一个积极的话题。我想一个人回去仔细想想这个问题自己应该注意的事项为以后遇见此类公共事件贡献出些自己的一些好点子。
和我隔着过道坐的小伙子拉住我说哥你不能走，咱们要等警察来给我们一个说法，毕竟我们都受到了惊吓。我差一点忘记了这件事，小伙子还说，反正天黑了，要不然我们提建议让警察给咋们管一顿晚饭，公家毕竟不在乎这点钱的。我觉得小伙子说的不无道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他的话一出口我听见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我还看见不少人都咽着唾沫呢，还有人在嘀咕说“真的饿了呢”。
小伙子说我当时的反应太正确了。他说：“哥你做的对很，我怕你一时冲动，因为那个男人满脸横肉，你太瘦了你打不过他”，我折回身满脸的不高兴，我这四十多年怕过谁，我怎么不敢出手，我记得自己有一次喝醉了酒一拳头把饭店的玻璃门砸破了呢，把服务员吓得腿都软了呢。我说“我在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事情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我就会出手，如果横肉敢第四次击打司机，我肯定出手”我晃了晃我的拳头，我小时候练过沙袋，握起的拳头内行人是可以看出来的，所有的指关节都是平展展的，那是真工夫才有的拳头!我每一次上楼梯都会用拳头击打楼梯旁边的墙壁，把墙壁打的砰砰的响，我们单元的人都知道我有此爱好呢，但是现在没有人注意这我引以为傲的拳头。
小伙子看见我露出的拳头鄙夷地扭头问口红女人当时害怕不，好像他是一名记者，他的眼神充满着肉欲，这一定是一个好色的人啊，这简直是一种悲哀，我发现自己与他们简直格格不入呢，口红女人头扬的高高的，丰满的胸脯散发出一股股热浪，我甚至闻见奶味。小伙子盯着口红的胸脯眼睛一眨不眨，口红女人说她才不怕呢，她什么人没有见过啊，她说“他不怕死我也不怕死!，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说完这话她吐出含在嘴里的瓜子皮，小伙子趁机挽起袖子说他其实也不怕，他把他的拳头用另外一只手端到我面前说他其实是最该出手的人，我看见他的拳头像沙包一样大，手心手背都是老茧。我露出他刚才流露出那种鄙夷的神情，有本事你出手啊!我心里乐哈哈地想。
那位大爷似乎在笑，笑声像风吹过一捆干透了的包谷干。他知道事情的缘由，口红女人被当时的紧张局面吓傻了，刚塞进嘴里的瓜子皮硬是憋着没有敢磕出，这会儿事情结束了她说了几句大胆的话才吐出一摊湿漉漉的瓜子皮来。他咋能不知道呢，口红女人和老者坐在我后边，一路上瓜子磕的让人头皮发麻，大爷假装睡着了一条胳膊随着车子的摇晃而不停的碰触在口红女人的滚圆雪白的胳膊上，我很是气愤，可我有啥办法，我能做的就是放屁，把屁股偷偷挪到俩个座位的交界处放一个没有声音的臭屁。
“你们都错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慢悠悠走了过来。说实话，我一眼就认出他是一个有文化有内涵的人，他中等个子略显富态，眼镜上不知道把哪里的光反射在每个人的眼睛里，天黑了，但是这光芒似乎射穿了我们的身体照见了我们的魂灵。他说你们做的都对，也都不对。大伙感到莫名其妙想听他说出道理，他接着说，都对是因为你们首先想到的是个人的安全，这无可厚非，另外一方面，你们做的都不对，因为你们的明哲保身有可能造成毁灭性的后果，试想一下，如果不是路中间刚好有一个施工遗留下的没有及时填埋的电缆沟渠让车产生剧烈的摇晃，以至于那个抢夺方向盘的男人站立不稳，最后摔倒在地，如果不是后面民工大哥生气了故意把一堆干活的工具放在过道，那个男人的头怎么能碰破怎么会晕倒，事情有可能进入到无法反转的局面，因为据说前面就得陡坡。他说完这话，众人不约而同发出“哦”的惊呼声，身体仿佛缩小了一样。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又接着死而复生。
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好像闻到了我们这边热闹的味道。天比刚才黑了一寸，我们看见的都是对方的一个轮廓，这么黑的轮廓像在黑夜里刨出一个人形的坑一样。
警察还没有来，秋天的夜还是有些冷，人们似乎围起来可是也许是因为陌生的原因，这个可以抵御夜的冰凉了，园总是缺少一个或者几个人走上前织成的一段弧度。
“好像是有人拌了横肉一脚，横肉才身体失去平衡的。”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身材过于苗条，画着浓妆，说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个短头发身体消瘦胸脯平平的女孩，这女孩丝毫看不出一点性感，皮肤上也没有口红女人的香味，刚才她还站在我的面前，现在被后来的几位挤到圈子外面了，我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显得单薄和孤独不像我们老练口无遮拦，但是据说现在的学生很有正义感呢，为什么这个女娃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出面说一句公道话，我对所有人都感到失望之极。
“谁会拌了他，这人真是英雄啊。”一个嗓门宽大的人挤到中心，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眼珠子转动的很是欢快，我能看见他的大嘴巴一张一合，舌头忽闪忽闪的像一片窗户上的被风撕开的纸片。他说他坐在后面看见横肉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一个趔趄栽倒了“真得感谢这个伸出腿的男人。”几个男同志表示出敬意并且点头表示敬佩，但是几位中年女性表示不接受这种预测，“说不定是我们女同胞呢，你们男人啊都是嘴上的功夫。”这话只有口红女人敢说出口，我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但是我觉得她还算一个爽快的人，说心底话我还没有一个婚外异性朋友呢，我盯着口红女人使劲看，反正天黑着，又看不出人脸上的羞红。
星星像赶路人用棍儿挑乱的小火星散落一地。天知道警察叔叔是不是在赶往事发现场的路上，也许他们遇见堵车了也说不定。
“有没有站出来说出是自己使的绊子的。”我说出这句话是为了证明我们男人是顶天立地的人，不是孬种。
没有人说话，沉寂像死亡持续了几秒钟，一个懒羊羊的声音说“可能是我吧。大伙都笑了起来，从发生事件到现在我们还真的没有笑过呢，搁平常我们这几个钟头里起码笑十几次呢，这个人说完大伙都笑了，空气瞬间软化了不少，星星们在头顶开始胡乱走动像体里的火苗点着了，从不远处的城市的上空传来一阵一阵的笙歌燕舞随风飘荡，我想我真的饿了。
“因为，我当时睡着了，车忽闪了一下，我惊醒了，我看见横肉站立不稳，我本能地分开双腿，我……我也想为民除害。”这人最后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越来越不好意思的样子。
大伙发出一阵惊呼，并且纷纷赞扬这神助的一角。“你的脚不要尽吧？”有个烫发的大妈关切的询问站在暗处的说话懒洋洋的人，她一说话头上的药水就散发出来好像是双氧水的味道。
“这一脚把大伙救了。”大妈声音带着哭腔，“你可救了我们婆孙俩了，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把孙子安全送到他父母身边啊。”大妈甚至哭了出来，听得出她练过哭这门手艺，农村现在就有这兴手艺呢，她一定是一位出色的艺人，这种艺人在哭灵的现场比孝子贤孙还哭的感人，这人一哭旁边的看客就指指点点地骂那些真正的孝子贤孙不是人了。
大家对大妈的这种感激用鼻子发出的“哼”表示不屑。我觉得大妈表达尊敬的态度过火了。
不就是一脚吗!从三米外的一堆民工打扮的人中间传出这么一句话。我知道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这些下了车的乘客中大部分都是英雄好汉，可不其然那人又对着同伴说自己一天可以粉刷一百平方的墙面呢，他说他的弘二头肌极其壮实，那个疙瘩肉硬的和铁一样，结实的和铁一样。另外俩个同伴则说出各自的本事，其中一个说他在高楼的架子生身轻如燕，另外一个说自己的电焊工夫强大可以把木头和钢筋焊合在一起。
天继续黑着，像谁在往人间一滴滴倾注浓墨。
一个幼稚的声音忽然说她听见了“横肉”的呻吟声了，大家立刻噤若寒蝉，只有我和小伙子俩个蹲下身子小声告诫大伙不要惊慌，“横肉”毕竟晕倒了，即使他发出声音也不足以让人害怕。在大伙蹲下后，我和小伙子朝班车走去，那个胸脯平平的女娃也跟了过来，也许她忽然记起了老师讲过的一些见义勇为之类的故事吧。
横肉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像谁在脑门上用小刷子刷了一道红，他呻吟着嘴里揶揄着说自己渴了，我们谁也没有走近他的意思，他依然让人感觉到危险。司机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凝重，时间才过去了半个小时，他在耐心等待警察和其他人的到来，因为车前轮卡在挖槽里了。
我看见女孩走到“横肉”跟前，把自己带的水递到“横肉”嘴边，并且轻轻说出如下一句话：“叔叔对不起，是我把您绊倒了。”
横肉声音弱小说出“谢谢”，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他还会说“谢谢”，难道他不再是一个危险的人了？
事过几天，我还在问自己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一个危险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