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观察

刘广英

疫情期间，张彪和徐丽丽两口子又打架了，还要闹着离婚。原因是张彪无论如何在家也憋不下去了，非要出去找发小玩儿牌。媳妇和老妈都不让他出门，还有村里大喇叭时刻都在广播不许人员聚集，可这小子就是不听。在发小的电话催促下，最终他还是走出了家门。徐丽丽就扔给他一句话“回来咱俩就离婚！”

张彪离开家后就没回来，微信跟家里说他刚接到电话，要离开家十来天，说是隔离观察，说因为有一个快递的同事确诊了新冠肺炎，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要隔离观察，暂时不能回家了。

虽然只是隔离的消息，但也如晴天霹雳，让人感觉到“狼，真的来了”。张彪家里立刻被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徐丽丽屋里院里以及各种用具都做了一次全面消毒，一家人仍在颤颤兢兢中度日，体温每天都要量几次。

半个月过去了，张彪还是没回来，微信问他，他说医院让继续隔离观察。后来家人通过电话打听，他的快递同事中根本就没有确诊病例。家里人在疑惑中恍然大悟，徐丽丽这下可来气了，觉得张彪为了自己出去玩儿竟找“隔离观察”的借口骗家人。

“等疫情过去，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张彪离婚，实在跟他过不下去了！”吃完晚饭，徐丽丽边收拾碗筷边气呼呼地跟公公婆婆嘟囔。

公公婆婆只有叹气，什么也没说，拉着小孙子、孙女回客厅看电视了。

说什么呢？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儿媳妇也够忍着儿子了，还不让人家说说出出气？之前小两口生气，徐丽丽也没少说“离婚”，哪次都是过不去两天“王子和公主就过起了幸福的生活”。在公婆看来，离婚二字，似乎成了徐丽丽气头上的口头禅。

婆婆想，自己也是过来人，理解媳妇的不容易。媳妇进门十年了，给他们生了孙子孙女，这已经让她很知足。小两口白天都上班，晚上下班后，儿子经常也不着家，三十出头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却还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除去上班，心里惦记的还是出去玩儿，不是跟一帮发小打牌，就是跟一帮朋友喝酒，家里什么事都指不上他。儿媳妇比他还小两岁呢，下班回来收拾完家务，还要辅导两个孩子的作业。这一切，儿子向来都是不闻不问的。当妈的有时候也看不下去，自己就多帮儿媳妇做些事。唉，都是自己惯的，独生子女，从小就没舍得让他吃苦受累，又是男孩儿，连家务活也没让他学会干。因为惯着儿子，老头子没少埋怨她，说类似她这样的父母，惯坏了这一代独生子女。

张彪从小就学习不着调，总被老师叫家长，初中毕业说什么也不继续上学了，他说教室里太憋了，要去闯荡大社会。

因为年龄小，出去上班哪里也不收，父母又舍不得让他下田干活。他每天不是逗猫遛狗，就是上树掏鸟，就这样在村里逛荡了两年，张彪也长成了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大小伙子。到了征兵年龄，却因为体检有一项没通过，碎了他从小就有的军人梦。后来，张彪说他要开店当老板，给家里挣大钱，父母就把多年农田劳作的积蓄拿出来帮他开了店铺。也许张彪是块经商的料，店铺经营的顺风顺水，父母总算看到了希望。但在经营一年多时，他的一位铁哥们母亲重病，由于交不够医院押金前来求助于他，他二话没说，救命要紧，当即把准备进货的几万块钱全部借给了铁哥们。随后，店铺缺少资金周转难以支撑，而铁哥们那里却无力偿还借款，他也不好总去催问，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关了门店。父母投资开店，最后得到的收获就是儿子带回来的店员徐丽丽，后来成了他们的儿媳妇。

结婚十年了。前几年，张彪给别人打工总觉得屈才，在哪里也干不长就歇了，所以经常是闲逛在家，没有收入。可是一家老小要生活，两个孩子要上学，因为这些，徐丽丽没少跟他生气吵架，说当初就是被他的外表和他借钱的义举迷住了，早就后悔嫁给了他，老这样下去真的过不下去了。

后来， 也许张彪真的长大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也许，真是怕媳妇跟他离婚。这两年，张彪终于踏实地在这个快递公司干了下来，而且干得很出色……

“爷爷——奶奶——妈妈，快看电视，那不是我爸爸吗？”孙子、孙女同时喊起来。

一家人都围到了电视机前，真是张彪。虽然他戴着大口罩，但家里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张彪同志，这次你一定要面对镜头说几句，今天又有人向我们反映你的事迹……”一个女记着举着话筒问他。

“不想面对镜头，因为我是瞒着家里人报名来到武汉当志愿者的，虽然我这些天又忙又累，但是很有成就感，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特别好！”张彪说话时眼里绽放出的光，那么的耀眼，家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出来半个多月了，家人一定很担心，想跟家人说什么？”女记者继续问着。

“我们十几个同学都在这里当志愿者呢，不用担心！还有，我从小就爱惹事，总是给父母丢脸，但愿这次回去他们不要怪我。”

“儿子，不怪你，这次你可给我们长脸了！”老两口对着电视，边说边擦着眼泪。

旁边的徐丽丽也在抹眼泪。

（2020.2.16日）